无数年后,
那些流传在人族境内的各种版本和文体形式复杂繁多的历史,
不约而同地选择这一天作为他们的开篇。
这一天,
那个隐藏在守门人军团里的半人半恶魔卡特,带着守门人第二军团十三营的全部还能动弹的士兵,
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强硬态度镇压了同一军团四营的袍泽;
这一天,
那个心中塞满了无数秘密的马尔科,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在军团里多年的经营全部展示出来,
不到半天的时间就将第二军团第一防区的控制权牢牢捏在手中;
这一天,
那个瘦弱的收尸人艾尔和那个胆小怯懦的菲利,第一次向世人宣扬属于他们的信仰。
……
“现在可不是装神弄鬼的好时候。”
闻言,
艾尔扭过头来,
看着一脸疲惫、身上沾满鲜血的法特,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他露出微笑:
“都做完了?”
“嗯。”
法特点点头,走到艾尔身边停下,
他的目光越过艾尔,
看向他的身后那群被俘的士兵,
不由摇头叹气:
“何必在这些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他们可不会听你说的。”
艾尔抿了抿嘴,收起手中那本他从洛克房间里搜到的小本子,
随后,
转身,
面对着和自己仅仅隔着一堵木栅栏的俘虏们:
“你们的审判将在今日降临,死神是公平的,
他不会因为你们过往的善良就对你们网开一面;
亦不会因为你们过往的罪恶就对你们严加惩治;
你们,
只有一个机会能延迟你们的审判……”
话还没说完,
里面的俘虏便朝艾尔吐了一口口水:
“呸!
闭上你的臭嘴吧!
老子说服人的时候你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做梦呢!
你就算把老子砍了,
没有嘴巴,
老子只用放屁都比你会说!”
有人带头,
木栅栏那边的俘虏瞬间情绪激动。
嘲笑、唾骂、不屑。
各种情绪在俘虏脸上一一闪过,
脆弱的木栅栏根本敌不过他们轻轻一推,
但现在却在他们那夸张的摇晃动作中,
宛如风中残烛般颤抖,
却,
始终没有倒下。
“看吧,你的把戏对他们没有用的。”
法特一边说着,一边抽刀上前,
猛地伸出手抓住刚刚说话那人的脑袋:
“对待这群家伙,你只能用手中的刀剑和他们说话!”
两臂青筋暴现,
随着法特的一声怒吼,
那刀锋上犹沾满鲜血的长刀,
眨眼间便到了那人的脖颈上。
所有俘虏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可,
那人的头颅始终在他的脖子上。
“哈!继续说啊胆小鬼!朝老子吐一口口水试试!”
法特将刀锋贴在那人的脖子上,朝后者的脸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
被法特羞辱的俘虏,
咬牙切齿、瞪大眼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但他没能从嗓子里发出半个不字。
艾尔走上前,
幽幽地叹口气:
“你说得没错,我知道他们不会听我的。
事实上,
我的话也不是给他们听的。”
艾尔充满怜悯和哀伤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俘虏:
“这些人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法特,你看他们,这里的围墙对他们而言形同虚设,可他们却连走出这里的勇气也没有。
在你来之前,
我一个人面对着他们,我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他们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松把我掐死,可他们除了只动过嘴巴外,连屁股都懒得挪一下。
和他们同住同行的伙伴倒在他们的面前,可他们却在同伴倒下之前就将手中的武器扔给我们。
他们的身上不带伤痕,比酒吧里面的舞女都要干净。
他们的寿命比你我都长,当我们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沉睡时,他们依旧可以苟活在这里,只不过他们吐口水的对象换了一个人罢了。
所以,
我的话不是对他们说的,
而是对在他们面前倒下的和站着的人说的。
至于他们,
存粹是一场自以为是的误会罢了。”
说罢,
偌大的空地上,
只能听见安静的风声。
无数双空洞而茫然的眼睛,盯着艾尔。
就连那个被法特羞辱的俘虏,
也忘记了自己这会儿依旧被法特抓着脑袋。
“他们听不见孩童的哭泣,哪怕他们曾经也是孩童;
他们看不见同伴的长眠,哪怕他们曾经也是同伴;
他们说不出自己的未来,哪怕他们曾经也是未来;
一群没有信仰的可怜儿,
记忆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宝贵的。
因为他们终将看着他们心中的爱意、希望、憧憬和一切美好,在他们面前消逝,最终孤独地在这个世上永远地活下去。
毕竟,
他们的心里也只有活下去而已。”
艾尔冷笑一声,
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法特愣住,等了几息的功夫才反应过来,
连忙放手追去。
面无表情的俘虏们盯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远去,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眨眼。
“死神说,
有些人活着,他们已经死了;
有些人死了,他们永远活着;
祝你们好运!
希望你们路过我们和那些曾经在你们身边出现过的人时,
还能想起你们现在的身份并为我们的坟墓摆上一束野花。
永远活下去的……守门人。”
艾尔最后的声音悠悠飘来,
所有俘虏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们在想什么?
是那冬日晴空万里的清晨里,留下的那句告别的话就再也不见?
还是那雷雨交加的夜晚,哭着闹着要离开却在自己脑海里永远挥之不去的哀伤?
亦或是,
孩提时的欢声笑语;
青年时的豪言壮语;
梦里面,
那个无所不能的自己?
被法特羞辱的士兵跌坐在地上,
他看上去苍老了十几岁,
宛如孩童般好奇而茫然地盯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是什么时候,
这双手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爱意、希望、憧憬……为什么这些东西自己想了很久才想起来……
哦,
对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三个字:
“你以为是老子自己想当守门人的吗!”
士兵抓着木栅栏怒吼道:
“演技拙劣的骗子!你和你的话术一样烂!我五岁的时候在街上帮着我父亲卖货时都比你说得好!
故弄玄虚的坏种!
你不就是看不起老子吗!那你来杀了我啊!来啊!
老子什么都没有了,老子只是想活着,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滚吧混蛋!
你别想让老子做任何事!
我只有我自己了!
我只有我自己……了……”
士兵抓着被自己抓碎的木栅栏,呜咽起来。
许久,
一个士兵紧张不安地将脚小心翼翼地伸出,踩在木栅栏的另一边,
然后,
是另外一个士兵,
紧接着,
是剩下的所有士兵。
他们,
朝着艾尔离去的方向宛如行尸走肉般前进。
等到了艾尔和法特走到卡特营长面前时,
后者那张万年都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深深的凝重:
“你是怎么办到的?”
艾尔扭过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士兵们,
然后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卡特:
“只是让他们想起来一些他们忘记了的事情而言。”
“只是这样?”
“嗯,只是你不会理解的。”
卡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艾尔抬头看向天空,
那副浅蓝中夹杂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暗的无边画卷上,
浮现着塞克特和那个死前仍攥着自己女儿照片的男人;
还有秦松见过的那些有手有脚、活得却比所有人都烂的人们;
他们诉说的美好在艾尔的心中闪过;
他们抱怨着这个世界对他们的不公;
他们怀着迷茫在更深的黑暗里沉沦;
他们不是废物一样选择逃避,只是不知道上岸的希望在哪里。
而艾尔,
给了他们这个希望:
守门人!
只可惜,
对于卡特这样半人半恶魔的家伙而言,
他是永远也不会理解所谓黑暗中看见的希望之光是怎样的景象。
“他们归你管了。”
卡特深深地看了艾尔一眼后,转身带人离开:“别忘了你昨天说给我准备的惊喜!”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卡特……大人。”
艾尔目送着卡特的身影远去,
黑暗的触手悄悄地从天空降临、肆虐大地,最终爬上了艾尔的脸庞。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了……”
远处,
时不时便会响起刀剑碰撞的声音。
对于这个不久才被恶魔“光顾”过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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