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欣吃了饭后,就说要去见皇太后。王继忠说应该去见她,刚回来的时候太后还问起“你”。
康延欣去了皇太后的寝宫,萧绰笑盈盈地打招呼道:“哟,契丹的女英雄来了,来来来,到朕这儿来。”
康延欣走到萧绰身边,说:“太后,你今天的精神很不错呀。”
萧绰笑道:“是吗?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们帮朕解决了大难题,朕的精神能不好吗?”
康延欣说:“打下通利军都是大丞相的功劳。”
萧绰说:“没错,大丞相应该居首功,你们的功劳也不小,全体将士都功劳不小。”
康延欣问:“大丞相怎么样了?”
萧绰说:“很好呀,怎么了?”
康延欣嘴动了动,说:“太后见过大丞相吗?”
萧绰看了看康延欣,觉得她有话要说,便说:“见过,他正在睡觉,朕没有叫醒他。怎么了,朕看你有话要说。”
康延欣说:“耶律狗儿没对太后说什么吗?”
萧绰吃惊道:“没有,到底怎么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康延欣说:“大丞相受伤了。”
“大丞相受伤了?”萧绰惊讶道,“怎么受伤的?”
康延欣说:“臣不知道,也许耶律狗儿清楚。”
萧绰醒悟道:“对,耶律狗儿肯定清楚,来人,去把耶律狗儿叫来。”
传令的人刚走,萧绰便站起来在穹庐里不停地走着,突然停下来,说:“不行,朕要到大丞相那儿去。”说罢,就向外面走。
康延欣说:“太后还是等一下耶律狗儿,问明情况,再去不迟。”
“可是大丞相究竟伤得如何?朕不放心呀。”萧绰焦急道。
康延欣说:“大丞相应该伤得不严重,臣看他还可以骑马,太后不要着急,大丞相就是怕你担心,才没有告诉你的。”
萧绰发怒道:“他为什么不告诉朕?朕是外人吗?”
康延欣说:“太后不要焦躁,大丞相只是怕你担心。”
萧绰说:“什么怕朕担心?他就是把朕当成外人。”
正说着,耶律狗儿来了,萧绰令他进来。
耶律狗儿见了萧绰,连忙跪下。萧绰也不叫他起来,拿了一根鞭子上前抽了耶律狗儿两鞭子。康延欣连忙上前劝住,拿下萧绰手中的鞭子。
萧绰指着耶律狗儿说:“朕叫你保护大丞相,你是怎么保护的?”
耶律狗儿趴在地上,说:“臣确实没有保护好大丞相,但凭太后责罚。”
萧绰怒道:“责罚你?朕当然要责罚你,你没有保护好大丞相,还隐瞒他的伤情,你想干什么?想害死大丞相吗?”
耶律狗儿说:“臣不想隐瞒大丞相的伤情,是大丞相不让我告诉太后的。”
萧绰说:“为什么不告诉朕?朕会害他吗?”
耶律狗儿说:“大丞相是怕您担心。”
萧绰气得不行,康延欣好说歹说,才慢慢平静下来,康延欣扶着她坐下,挥了挥手,让耶律狗儿站了起来。
半天,萧绰才说:“大丞相是怎么受伤的?”
耶律狗儿说:“攻打通利军的时候,大丞相安排臣与耶律曷主伏击通利军增援澶州的部队。大丞相与耶律课里分别攻打通利军的老军城和新军城。可是我们包围他们的时候,没想到宋军实力太大,我们没能一下子把他们全部截住,致使一部分宋军逃脱。臣便和耶律曷主分了工,我留下来消灭包围宋军,耶律曷主率军追击逃跑的宋军。”
萧绰听了,变了脸色,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放走他们?他们跑回军城就会内外夹击,我军腹背受敌,大丞相怎么办?”
耶律狗儿说:“臣就是担心大丞相腹背受敌,所以,就让耶律曷主追击一定要截住那些宋军。”
萧绰说:“难道耶律曷主没有追上逃跑的宋军?”
耶律狗儿说:“追上了,但是没有阻击住,宋军边打边退。”
萧绰怒道:“没用的东西,怎么连一支溃军都阻止不住?”
耶律狗儿委屈道:“战马,士卒都没吃饱,没有力气,跑不动。”
萧绰不说什么了。
康延欣说:“昨天我在通利军看见耶律曷主死了,你说他是为了救大丞相死的,我也看见大丞相埋他的时候异常悲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狗儿流出泪来,说:“皇太后,耶律曷主死的好惨呀。”
萧绰大为惊骇,忙问:“耶律曷主是怎么死的?真是为救大丞相死的?”
耶律狗儿说:“是的,皇太后。”
萧绰愣了愣,说:“你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耶律狗儿说:“当时,大丞相正在指挥部队全力攻城,双方打的不可开交,大丞相几乎把所有人都投入到攻城队伍里去了,身边只有几十个侍卫。”
萧绰说:“这也太不小心了。”
耶律狗儿说:“当时,攻城正在激烈之时,耶律课里已经拿下了新军城,,回头来配合大丞相攻打老军城,眼看老军城就要被攻下,没想到,逃回来的宋军到了,大丞相看到宋军冲过来,担心他们袭击攻城的部队,便率领几十个宋军前来阻挡宋军。可是宋军太多,大丞相只能拼命地阻挡,竭力不让宋军冲击攻城部队,骑着马在宋军中往来冲突,却不料,落入泥沼之中,人马动弹不得。宋军便一齐向大丞相射箭,正好这时,耶律曷主赶来,以身体挡住了宋军射过来的箭,其它人杀退了宋军,救了大丞相,可是耶律曷主身上插满了箭,一百零五支,整整一百零五支呀,太后。”
耶律狗儿说罢,嚎啕大哭。
萧绰听了心惊胆战,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仿佛记起了什么,说:“耶律曷主——多亏耶律曷主。”
康延欣说:“大丞相就是这是受的伤?”
耶律狗儿说:“是的,宋军射来的箭太多,大丞相肩膀和腿上各中了一支箭。”
萧绰听得毛骨悚然,说:“要不是耶律曷主,大丞相岂不——”她不敢说下去了。
过了好久,萧绰才说:“为什么会陷入泥沼里?没看见泥沼吗?”
耶律狗儿说:“本来这种天气,什么都冻住了,但是通利军哪个地方,地势低洼,沼泽很多,而且各处冰冻不同,大丞相陷进去的地方原来一直有流水,后来结了冰,但是很薄,大丞相没注意,就陷进去了。”
萧绰听到这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康延欣,耶律狗儿随后跟出来。
萧绰看到韩德昌的时候,韩德昌正在让耶律敌鲁给他上药。
萧绰走过去,看着韩德昌,说:“你想瞒朕到什么时候?”
韩德昌回头看了萧绰一眼,见她的脸变得扭曲了,脸色不停地变化着,痛苦,气愤,怜惜,疼爱,关切,纠缠在一起。
耶律敌鲁见了萧绰,向她行了礼。
萧绰什么也不说,耶律敌鲁知趣地走了,康延欣朝耶律狗儿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也出了韩德昌的帐篷。
萧绰拿起耶律敌鲁放下的药碗,蘸了药水,给韩德昌抹药。
两处箭伤不是很重,如韩德昌自己说的:“皮外伤。”
“皮外伤?”萧绰恼怒道,“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
萧绰说不下去,喉咙哽住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滴下来。
韩德昌拿下萧绰手里的药碗,说:“这不是没事吗?只是伤了一层皮。”
萧绰说:“到现在,你还说只伤了一层皮,若不是耶律曷主——”
“是的,如果不是耶律曷主,我就见不到你了。”韩德昌说着,也流下泪水。说完,拉着萧绰的手,紧紧地看着她。
萧绰紧握着韩德昌的手,她的手颤抖着,越握越紧,似乎担心,自己一松手,韩德昌就不见了。
韩德昌说:“燕燕,你别紧张,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你的面前嘛,老天爷让我们在一起,就不会这么早把我们分开的,我要对老天爷说我跟燕燕还没有待够,不能把我们分开。”
萧绰听着,使劲地点着头,眼睛里噙着泪水,喉咙里依旧说不出话来。
韩德昌说:“其实我在踏入泥沼的那一刻,我就对老天爷说了,我说我的任务没完成,我还要为我的燕燕做好多事情,我要陪伴她,我不想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世界上。于是,老天爷可怜我,放了我。”
萧绰哭泣道:“那是老天爷可怜朕,怕朕孤单,所以让你来陪着朕。”
韩德昌说:“是的,燕燕,老天爷怎么忍心看你孤单呢?”
萧绰又拿起药碗,给韩德昌上药,上完药,拿起布带将伤口包扎起来。说:“德让,这好像是朕第二次给你上药。”
韩德昌说:“不,这是第四次了。”
萧绰说:“第四次?朕只记得乾亨元年,你守卫南京,被射中一箭。”
韩德昌说:“是的,那次伤得很重,差一点就活不过来了,你在我身边守了三天三夜,我才醒过来。”
萧绰说:“是的,看着你总不醒来,朕的心——好像已经没有了,每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如果你再不醒来,朕恐怕也活不了。”
韩德昌说:“我的命是你救的,当时我虽然昏迷了,但我知道你在我的身边,你在我耳边说话,在呼唤我,在为我换药,因此,我必须活下去。”
萧绰说:“原来你一直知道朕在你身边?”
韩德昌说:“当然知道,就像现在你在我身边一样。”
萧绰看着韩德昌,忽然觉得他变年轻了,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她说:“还有两次呢,朕不记得了。”
韩德昌说:“有一次,你看见一支长在山崖上的山菊花——”
韩德昌一说出口,萧绰立即记起来了,说:“对对对,朕记起来了,你为了摘那支山菊花,掉进刺丛里了,身上扎满了刺。”
韩德昌说:“是你给我把刺一根根挑出来的,一边挑一边流泪。”
萧绰说:“你真傻,差一点摔下山崖去了。”
韩德昌笑了笑,说:“那支山菊花真的很好看。”
萧绰不做声了,眼睛望着远方,思绪也飞到远方去了。
过了好久,萧绰才说:“还有一次呢?”
韩德昌说:“还有一次是在瓦桥关。”
“瓦桥关?”萧绰不记得了。
韩德昌说:“是的,当时臣随先帝出兵瓦桥关,守城大将王珫与臣交战,被臣刺死了,但臣也被他砍伤了,是你亲自给我上药裹伤的。”
萧绰说:“这个王珫是不是——”
韩德昌说:“对,他是王继忠的父亲。”
萧绰惊骇道:“王继忠知道不知道是你杀死了他的父亲?”
韩德昌痛苦地摇头道:“我不清楚,也许知道吧。”
萧绰说:“这该如何是好?”
韩德昌说:“太后,别担心,他如果想找我报仇,就只管来就是了,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还什么还?朕不会让王继忠来找你报仇的。”
韩德昌笑了笑,说:“我们不说这些了,听说今天将士们的精神很不错。”
萧绰说:“是啊,吃饱了,有力气了,全军上下都感激你呢。”
韩德昌说:“这就好,还要感谢王继忠,不然,带不回这么多粮食来。”
萧绰说:“是的,昨天晚上,他还与宋军打了一仗。”
“还是雷有终的部队吗?”
“是的。”
“应该把这支队伍消灭掉。”
“萧排押昨夜就出去追击他们了,早晨,皇上又让耶律老君奴去了,相信能够消灭他们。”
正说时,侍卫来报:“王继忠求见。”
萧绰说:“叫他进来。”
侍卫出去了一会儿,王继忠进来了。
萧绰看着王继忠,说:“继忠,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王继忠说:“丁振回来了。”
萧绰和韩德昌都叫起来:“丁振回来了?”
“他在哪里?”萧绰问。
“在中军大帐里,正在向皇上回报事情。”
萧绰站起来,看了韩德昌一眼,说:“朕过去看看。”
韩德昌笑道:“丁振回来一定带来了好消息,太后,快去。”
王继忠说:“是呀,是好消息,太后听了一定很高兴的。”
萧绰走出穹庐,向中军大帐走去。很远就听到耶律隆绪爽朗的笑声,侍卫先前几步去了中军大帐,很快耶律隆绪带着百官出了中军大帐,迎接萧绰。
萧绰看了丁振一眼,说:“朕听说丁卿家回来了,大帐里很热闹,所以,就过来看看,听一听有什么好事。”
萧绰说罢,走进中军大帐,在上首坐下。耶律隆绪也坐下了,百官们依次站立。
萧绰笑着说:“朕很远就听到你们的谈笑声,丁振,说说,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丁振说:“回太后,臣这次终于不负所望,劝说西夏出兵了。”
萧绰大喜,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他们出兵攻打哪里?”
丁振说:“李德昭没有向宋国开战。”
萧绰说:“他没有向宋国开战,那有什么用?”
丁振正欲说话,耶律隆绪抢着说:“李德昭出兵攻打厮铎的六谷部落。”
“攻打六谷部落——哦,是这样——好,太好了,谁出的主意?”萧绰说。
丁振说:“是义成公主。”
萧绰说:“汀儿,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这个主意好,宋军有什么反应?”
丁振说:“攻打山西的宋军都撤走了,都去宋夏边境,为六谷部落声援去了。”
萧绰笑道:“声援也没有用,李德昭这回要赚大了,趁着宋国忙于与我们作战,可以从从容容地解决掉六谷部落,进而占据沙洲,瓜州,甘肃等西域的大片土地。唉,他们捡了大便宜了。”
王继忠说:“的确如此,不过,西夏出兵对我们也是很有好处的,这让他们不得不坐下来与我们好好谈判。”
萧绰笑道:“说的没错。”
丁振又说:“宋军从山西撤走,耶律乌不吕抓住时机,又出兵占领了岢岚军。”
萧绰听了越是大喜,说:“这两天真是喜事连连呀,昨天攻下来通利军,运回来大批的粮食,今天又得到西夏出兵的消息,耶律乌不吕又占领了岢岚军,真是好事一桩接着一桩。”
耶律课里说:“大丞相说打下通利军,我们就通利了,从此好运连连。”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耶律磨鲁古说:“没想到大丞相也信这个。”
萧绰笑道:“怎么不信?你们看,确实如此,攻下了通利军,的确好事都来了,以后还有更大的好事来的。”
众人都兴奋起来,高兴地议论着,高正说:“皇太后说的更大的好事是不是和谈的事。”
萧绰说:“是的,你们要抓紧和谈,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过上太平的日子,从此,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老百姓安居乐业,耕耘,放牧,做工,经商各安其业,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老百姓不再战战兢兢过日子了,不再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了。”
王继忠听着,禁不住潸然泪下,竟在堂下哭泣起来。
耶律隆绪看了,笑道:“上将军,你怎么了?怎么像小孩子一样,皇太后这几句话,就把你说哭了?”
众人看见王继忠哭得伤心,便停止了议论,惊奇地看着他。
萧绰说:“继忠啊,朕知道你的委屈,你对妻离子散深有感触,是朕不小心戳到了你的伤疤。”
王继忠说:“不,臣是高兴,才哭的。”
耶律隆绪说:“你是高兴才哭的?”
王继忠说:“是的,皇上,这么多年,臣一直知道皇太后有志于天下和平,如今梦想要实现了,臣怎能不高兴,只是臣的眼泪不争气,出丑了。”
萧绰笑道:“上将军是性情中人,实现天下和平也是他的梦想,好吧,我们一起努力实现我们的梦想。”
萧绰说完,眼睛里要贮满了泪水。众人见了都不再说什么,紧紧地盯着萧绰,似乎此刻,她变得十分高大。众人仰望着,肃立着,虔诚得如站在一尊菩萨塑像前面。
萧绰说:“王继忠,和谈之事就交给你了,一切你都可以做主。”
众人听了这话,骇然地看着萧绰,不相信她会把这么大的事都交给王继忠。
耶律隆绪也惊诧地看着萧绰,不相信这是真的。
萧绰说:“怎么,都没有听明白吗?和谈之事交给王继忠做主,高正,韩杞,姚东之都要听上将军的。听见没有?”
高正,韩杞,姚东之都说听见了。
王继忠连忙跪下,说:“太后,王继忠不敢领命。”
萧绰说:“为何不敢领命?”
王继忠说:“这事太大,臣做不了主。”
萧绰说:“朕相信你,你会办好的。”
耶律隆绪说:“王继忠,你只要把事情办好,万一做不了主的,不还是有朕和太后吗?”
萧绰看了耶律隆绪一眼,说:“继忠,快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你速和宋国联系,早日和谈成功。”
王继忠说:“臣以为,不用臣联系,他们也会找上门来的。”
萧绰笑道:“是吗?”
王继忠说:“是的,臣想宋国这时候一定在紧急会议,商量怎么与我们和谈。”
萧绰说:“这就好,那你们就做准备吧。”
于是,萧绰宣布退朝,下朝之后,萧绰又去了韩德昌的帐中。
康延欣知道萧绰下朝之后要到韩德昌这里来,便早早地预备了午饭。萧绰一进大帐就闻到炖羊肉的香味。
康延欣见萧绰进来,忙走上来,说:“太后,饿了吧,大丞相正在等着你呢。”
萧绰说:“是吗?有什么好吃的?”
康延欣笑着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吃的,就是羊肉汤,鹌鹑羹,大盘鸡,炒牛肚。”
“有酒吗?”
康延欣微微一愣,随即说:“有,烧刀子还是葡萄酒?”
“那就烧刀子吧。”
康延欣十分高兴,跑出去了。萧绰已经好久没有喝酒了,这回一定遇到了十分高兴的事。
康延欣很快抱了一坛酒回来,看见萧绰和韩德昌已经坐在桌子旁边了,正谈得十分高兴。
康延欣走过去,打开酒坛,给萧绰和韩德昌每人倒上一杯。
萧绰笑道:“延欣,你也坐下,来来,一起喝酒热闹些。”
康延欣说:“不了,臣还是回去吃吧。”
萧绰说:“怎么?心里只有王继忠,没有我老太婆了?”
康延欣只得走过去坐到萧绰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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