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国张大嘴巴。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了。

原来张元初不声不响间，连村子里还没办起来的养殖农场的家畜买卖都给谈好了。

简直离大谱！

他刚才是真的误以为张元初是想收那一马车的菜钱的。

妈妈，这个世界好复杂。

朱建国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里有无数的‘卧槽’在扑腾。

“明天我会让人到九江村去拉菜，另外，以后从你们村进购冬季蔬菜的事情，我还需要如实向上级做个汇报，希望小张你不会介意。”秦志勇收回手后说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张元初面带微笑。

他坚持把大棚蔬菜先卖给边防军，便是有着这一层的意思。

所以，他又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大棚蔬菜这一战想要彻底打响，可少不了秦志勇向上级汇报的一环。

只有如此，不，是必须如此，他才能有更大的收获。

如果秦志勇不上报，那他又何必非要先卖給边防军呢。

扔给供销社，赚的钱不是更多？

“哈哈哈，对你来说也是好事。”秦志勇是想试试张元初，看后者能不能明白其中的重要作用，显然是他多虑了。

真是个厉害的小子啊，思维缜密，估计早就预料到了。

秦志勇笑了笑，心中对张元初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老实说，他喜欢这个少年人。

此时正考虑着，要不要把人拉到部队里面来。

“秦团长，我们就先走了，明天您的人到了村里，直接去知青点喊我就行。”生意谈妥，张元初自然就准备离开了。

“不行不行，吃了饭的。”秦志勇忙把人按住。

张元初摇头拒绝：“再晚点可就要天黑了，要不下回秦团长到村子里来找我，我备好酒菜请您吃饭。”

摸黑走山道是很危险的，常常碰到野兽不说，还容易翻车掉下山。

秦志勇也知道这一点，便不好再出声挽留。

可是。

等一行人走出大楼，却看到天空中正飘着大雪。

冷风吹过，在场众人皆是打了个寒颤。

秦志勇皱起眉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要起‘大烟炮’了，你们两个先不要下山，晚上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再跟着卡车回村。”

大烟炮，便是白毛风。

东北地区的风不大，但若是碰到降温和下雪同时来到，就会形成白毛风，东北当地称之为大烟炮。

因为风会裹挟着雪花沫子铺天盖地的飘，看起来很像弥漫起了烟雾。

这时候可视距离会严重降低，有时距离两三米都能见不到人影。

但是最可怕的还不是视野受限，是紧随着大烟炮而来的气温骤降。

雪沫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能让你深切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寒风刺骨。

前几年内蒙便发生过一件事。

两个小姑娘在放养公社的几百只羊，中途突然遭遇暴风雪，导致羊群四散。

为了避免集体的利益受损，两个小姑娘在这样的天气中去追赶拉拢羊群，最后严重冻伤，做了截肢手术。

事后两人虽然被授予‘草原英雄小姐妹’的称号，但身上留下的伤痛却无法抹灭。

穿越前的张元初看过这一个故事，所以他清楚白毛风的厉害之处。

张元初不禁苦笑：“来的时候好好的，没想到回不去了。”

他比较担心的是张元媛和朱琳，冬天一旦起风，就表示要大幅度降温了，可两女孩的衣服都不够保暖。

本来这趟正好能带几件军大衣回去，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困在山上。

秦志勇拍了拍张元初的肩膀，说道：“没办法，大烟炮带起的风雪会让地形发生变化，这样的天气出门很容易迷路，一旦迷路轻则冻伤，重则冻死，我们哨所也曾有战士迷失在大烟炮中，一直到来年春天化冻，才发现他的尸体。”

闻言，张元初和朱建国肃然起敬。

守卫边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要防备他国的敌军入侵，还要时刻与大自然抗衡。

“回屋吧，外面太冷，这场风最起码要明天才能稍微消停。”秦志勇担心张元初二人不愿留下，连忙又出声劝说。

“那就叨扰秦团长了。”张元初可不想带着朱建国去冒险。

“客气，走走走。”秦志勇非常热情。

张元初猜测大概是守卫边疆比较寂寞，除了自己所带的兵，很少有机会能和其他人接触。

重新回到屋内，张元初才留意到背阴面的窗户全都用木板封死了。

风没能吹进来，但是打在窗户上依然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像是随时可能把窗户给撬开。

屋内变得昏沉了下来，但亮起的却不是头顶的灯泡，而是桌上的煤油灯。

秦志勇解释道：“隔壁那栋楼有发电机，只不过冬天太冷了，发电机里的柴油都给冻成了冰碴子，打不着。”

“怪不得您会说大青山冬天是座孤岛。”张元初总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此时此刻的边防哨所相当于和外界失联了，上山下山都做不到，电话也只能打到和哨所连线的各个哨站，再远就不行了。

“我都习惯了，来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秦志勇早就让人做了一大锅腊鸭肉炖土豆白菜，用来招待张元初和朱建国的，“这上面做饭不方便，只能一锅炖，希望不要嫌弃。”

“我不挑食。”张元初也不矫情，坐下直接拿起筷子就吃。

反正走是走不了了，不如安心填饱肚子，早点睡觉。

说不定睡醒风就停了呢？

可惜这样的美好想法，被接下来的一通电话给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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