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坪府是隆武帝国最南端的偏远州府,紧邻绵延万里的大荒山。
南坪府州城郊外,距离州城还有百余里地,有一个坪山小镇。
小镇正处在群山环抱中的山谷盆地,一条蜿蜒流淌的小河自高山峡谷中穿行而来,横穿小镇后流向盆地的峡谷出口,山水掩映下的小镇,有一种难得的出尘秀美之意。
这一日,小镇的街道上来了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人。
一人,一马;
马瘦,人憔悴。
少年人疲惫的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好奇,这里人们的穿着打扮颇为奇特。
街上的女子穿着桶状衣裙,头发都高高挽起,黑色的发间插满银色的发簪饰物,走起路来一个个裙摆摇曳生姿,如彩云在地面飘荡,更绝妙的是,走动时,发间珠钗头饰叮叮作响,更添几分风韵。
“京都男儿最英俊,南坪美女多如云!”
果然如传闻所言,这里美女如云啊!
木清云心中暗自赞叹,眼光不停从街面上各色美女身上逡巡。
数日前,从灵泉寺地下蛇窟逃出后,那胡梦突然不告而别,临走前留了一个纸条,纸条上写着娟秀的三个字:南坪府。
木清云思忖再三,也没弄明白,胡梦如此故弄玄虚的目的。
一个地名,一座州城,还是就南坪这一大片土地?
木清云想不通,便不再细想,反正也是无事,用剩余不多的银两,买了一匹老马,一路往南坪州城方向行去。
小镇街上人来人往,有略显寒酸,一脸清高的白面书生。有衣着光鲜,仆从如云的富家公子。还有腰间挂剑,一脸沧桑的威猛剑客。
这里虽然也叫小镇,却比富阳镇大得多,镇上人流熙熙攘攘,铺面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想来是临近南坪州府的原因,这里已经有了些大州城的繁荣景象。
前方街道上突然哗啦啦围起一堆人群,一阵呵斥叫骂声从人堆里传来,围着的人个个伸长了脖子,一脸看热闹的好奇表情。
木清云牵着瘦马,挤进人群中看去。只见几个衣着光鲜的人,正围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叫花子,指指点点地叫骂着。
“你这个死叫花子,敢偷你大爷我的东西,不想活了是吧,赶快把老子的银袋交出来,否则剁了你的一双狗爪子!”。
喝骂的是一个白胖身材的年轻公子哥,此人身着锦衣,头扎青色方巾,腰间别着红穗镶宝石的一把带鞘长剑。一只胖乎乎的手,紧紧攥着着小叫花子的衣领,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折扇,指着小叫花的鼻子,口中喝骂连连。
“呜呜呜呜.....各位大爷大妈,大哥大姐,我是冤枉的啊,我没有偷他的银子,是他诬赖我的!”
小叫花子声音清脆,还有些北方特有的婉转动听的口音。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委屈地向围观的人解释着。他身材瘦瘦小小,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明显有些褪色的亮青色衣衫沾满了灰尘,头戴一顶破毡帽,一双颇有些灵动的大眼睛,噙着泪水,脸颊上的灰尘,被泪水冲出两条弯弯曲曲的印痕,看起来倒有些楚楚可怜。
围观的人们,显然被小叫花凄楚委屈的泪水打动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开始劝解。
“这位公子,你说人家偷你的银子,你可有证据吗?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
“是啊是啊,捉贼捉赃,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说别人是小偷呢?”
。。。。。。
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人开始指责那胖子,为富不仁欺压良善。
胖子看周围的人开始怀疑自己了,他顿时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叫骂起来。
“你们都他ma的给老子闭嘴,老子怎么会冤枉这个小子,他碰了老子一下,老子的钱袋转眼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难道钱袋自己长腿跑了?”
胖子身边几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袖子一撸,瞪着眼睛,恶狠狠地扫视着周围指指点点的几个人。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刚才说话的几个人,慢慢退到人群后面缩起了脖子。
木清云在人群中看到这个场景,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
他奶奶的,从古至今从南到北,都少不了这些飞扬跋扈、欺凌弱小的富家公子啊,今天要是不出头,恐怕连身边的这匹老马都不会同意!
木清云眼见着那胖公子正抡起巴掌,扇向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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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子的脸,他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了那胖子肉乎乎的手掌。
“这位公子且慢,请听我一言。”
那胖子打量着风尘仆仆衣着有些寒酸的木清云,胖脸立马拉了下来。
“小子,休要多管闲事,一边去,老子抓个小偷你也敢管?”
“我看公子你也是大富大贵之人,何必和这个小叫花一般见识,你的钱袋丢了,搜一下他身上不就成了,何必动手打人,这样吧,我替公子你搜身好了。”
胖子听木清云说的在理,也就放下了手让木清云去搜身。
“小兄弟,你说你没有偷这位公子的钱袋,口说无凭,还是让我搜一下你身上,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言语间,木清云的大手,已经极快地伸向小叫花的胸前衣襟,上下摸了几把,触手处感觉颇有肉感,木清云暗道:没想到这小叫花子看着单薄,身上倒是肌肉发达。
那小叫花子没料到木清云说搜就搜动作挺快,他似乎浑身一哆嗦,脚下一个踉跄跌向木清云。
木清云急忙双手扶着小叫花的双肩,小叫花子借势一个闪身,避开了木清云搜身的双手。
“这位大哥,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劳你费心了。”
小叫花子说着,把衣衫所有口袋都翻了出来,并从上到下拍打了一遍,口袋里除了三个铜板,别无长物。
木清云心中暗道:这个小子的口袋,比我的还干净啊。
此时节天气还未转凉,小叫花衣衫本就单薄,拍打一番,几乎一眼都可以看出哪里藏有东西,看情况这个小叫花子身上,是不可能藏下一袋银子的。
那胖子也傻眼了,这过程中只有这小子碰到了自己,钱袋不是他偷的,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呢?难道银子长翅膀自己飞走了不成?
木清云见那胖子有些傻愣了,愈发觉得这个家伙是仗势欺人,口气不自觉就开始夹枪带棒了。
“我说这位公子,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花的人,怎么会想着找一个小叫花子讹诈钱财,要找的话,你也该找一个有钱的主啊?”
那胖子正准备自认倒霉一走了之,听了木清云的冷嘲热讽,不禁大怒。
“你他ma的谁啊!老子怀疑你和这小子是同伙,没准钱袋都转到你身上了,要搜身也搜搜你身上,都给我上!”
一旁虎视眈眈的几个家丁,呼啦啦一下子围了上来,木清云不怒反笑,奶奶的,找茬找到老子头上了,老子正愁没事干,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呢!
他哈哈大笑道:“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讹诈不成,居然改抢劫了,越来越没技术含量了啊!想要搜身可以,本公子今天就和你们打个赌,要是我身上没有你的钱袋,你就赔偿我一百两银子,要是有你的钱袋,我不仅把钱袋还给你,还倒贴一百两给你,如何?”
那胖子看木清云一脸笃定,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倒是拿不定注意,有些踌躇起来。
一百两银子,那可是普通穷苦人家几年的开销了,看这小子一副穷酸样子,肯定拿不出一百两银子,自己要是为了一个丢掉的钱袋,再倒贴一百两,不仅赊财还输了面子,那可就亏大了。
胖子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群,狠狠瞪了木清云和小叫花子一眼。
“他妈的,算老子今天倒霉,以后别让老子抓到你这小贼,否则一定剁掉你的狗爪子!”
说完,一挥手带上几个家丁扬长而去。
木清云看着胖子远去的背影,一脸地不屑。
“我呸,就这熊样还想讹钱,老子玩这套路的时候,你还在地上和尿玩泥巴!”。看着围观的人们欣赏的眼光,他挺起了胸膛,顺手掸了掸衣衫,姿态傲然地
整理了一下斜跨的包裹,手指摸到包裹的时候,却立刻变了脸色。
自己的包裹里,什么时候多了一袋东西?
硬硬的,他急忙伸手进去摸了一摸。
以他一路上偷鸡摸狗练出来的手感判断,这么大一袋银子,少说也有百十两啊!
木清云顿时不淡定了,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
他奶奶滴,被小叫花子给涮了一道,这个时候说啥也不能暴露出来。
木清云故作轻松地冲着围观的人群左右抱拳道:
“大家伙都散了吧,刚才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
围观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了,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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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两一哄而散。
木清云眼角余光,见那小叫花子随着人流想要溜走,他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揪住小叫花。却不料那看似瘦弱的小叫花,却是异常敏捷灵活,左右晃动几下就摆脱了木清云的手掌。
木清云自从蛇窟脱险后,内力颇有长进,身法眼力与之前比不可同日而语,自认为已经是半个修真人士,普通人中人少有能敌的了,却连那小叫花子的衣角都没有摸着,只是一转眼,小叫花子就跑的远了。
木清云大怒,老子终日打雁,反叫雁啄了眼,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栽赃的死贼偷逃了!
他一把拨开挡住自己的行人,拔腿狂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这人流密集的街市你追我赶,眨眼间走街串巷,跑进一个无人的窄巷。路两边丈许高的红墙大院,挡住了街市上人流熙攘的声音,两侧树木枝叶茂盛,遮住了巷子顶上大半天空。
木清云定睛看去,心中顿时乐了,这里居然是一个幽深静雅的死胡同。
他哈哈大笑,“你个死贼偷,看你往哪里逃!”
那小叫花子反倒是停下了脚步,隔着老远伸手道:“喂,把银子还给我!”
木清云心中怒极,“你这小贼,为什么要栽赃给我?枉我还极力为你说好话,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故?”,一边怒斥一边伸手抓去。
那小叫花子也不争斗,转身一个纵跳,手脚并用像猿猴一样三下两下爬上腰身粗细的大树,他舒舒服服地靠在一个树杈上,翘着二郎腿,嘻嘻一笑,斜眼俯视着木清云,一脸的得意。
木清云傻眼了,这么粗的树,他可没办法爬这么快,这得多大的手劲啊!
木清云仰着头看着那小叫花子道:
“我说贼兄弟,你偷人家银子我管不着,但你好好地为何要栽赃给我?”
“谁叫你搜我身了,没叫那死胖子识破你,就算你好运,快把钱袋还给我!”
木清云一听就气炸了,这都什么世道啊!
一个小叫花子都开始这么嚣张了,还叫我们这些老江湖怎么混?
“我说你这小子,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是为了洗清你的嫌疑才去搜身,哪个知道你还真是小偷了呢?再说,你手脚挺麻利的,偷就偷了,不跑远远地干嘛等着给别人抓着?”
木清云越说越觉得气恼,自己这路见不平一声吼的臭毛病得改一改了,摊上这么个二愣子,自己也只能和那个胖子一样,自认倒霉了。
他看了看滑溜的树干,摇了摇头,觉得有必要做一次人生导师,仰头道:“看你挺机灵的,年纪轻轻地干点啥不行,偏要做这些营生,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吗?可惜了,唉!”
言罢,从行囊中取出银袋,哐当一声丢在了树下,掉头就走。
那小叫花子听了木清云的一番颇有教育意义的话,再看到木清云如此爽利地掉头就走,神色有些迷惘,有些委屈,眼圈似乎也有些发红,对着木清云大声喊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骄横霸道的样子,就是要偷他们的银子怎么了,你不愿意看就滚远点!我讨厌你们这些人!”
木清云有些莫名其妙,这小叫花子偷了钱,倒显得自己理直气壮,他心中暗道:该不会这临近南坪州城的地方,连小偷都沾染了一些英雄气概。正琢磨着,忽然脑后生风,木清云急忙闪身挥手向后格挡,一把打落来袭之物,手掌震得生疼。定睛看去,却正是刚丢给小叫花子的那袋银子。
木清云忙回头望向那棵大树,只见枝端有树叶摇晃,小叫花子的身影如轻鸿飘飞而过,眨眼间消失在院墙之后踪影皆无。
木清云心中大奇,这袋银子难道是假的?
他解开布袋,拿出银锭仔细掂量翻看着,无论从重量还是成色上看,这都是货真价实的银锭。这就叫人琢磨不透了,这件事处处透着怪异,百十两银子就这么大方地弃之不顾,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普通小偷的行为了。
木清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银子是个好东西。
既然天上掉下来这袋银子,自己决然不会傻傻地跑去找那个胖子,然后大义凛然地说:
“兄台,我前思后想,还是觉得那个小叫花子有问题,因此追了五条街,跑坏了一双鞋子,终于帮你追回了银子”,那是卫道者和君子该做的事情,自己还是偷着乐吧,毕竟经过这段时间的跋涉,自己的口袋可是比脸蛋还干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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