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金银宝乐颠颠的跑进来,过于兴奋进屋时还绊着门槛跌了个跟头。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苏沐泽斥责道,但语气并不严厉,“出了何事?”
金银宝终于喘顺了气,道:“陛下,章大人和赵大人在御书房求见陛下,案情有进展了。”
苏沐泽双眼一亮,丢下朱媛娘就往外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忽视了对方,扭头说了一句:“你早些歇息,朕还有事要办,忙完了这阵,朕带你去涌泉山庄避暑。”
说完之后头也不带回的离开了,唯有金银宝的声音遥遥传来:“陛下,章大人说此次必定能置那人于死地。”
朱媛娘对着一桌微凉的饭菜,温婉的眉目间不见丝毫不满怨怼,抱了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苏钰,低声道:“钰儿,来,母后喂你喝汤。”
章午赵琦对着站立,也不搭理对方,若是仔细研究他们的表情,会发现竟有不合之迹。苏沐泽进屋之时就发现了这点,脸上笑意减淡,越过两人坐在高位上,看着低首行礼的两人,淡淡道:“免礼,两位大人深夜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章午率先禀告道:“禀陛下,卫将军愿意指控云非勾结朝廷要员,蓄意谋反。”
卫争?苏沐泽诧异了,他还以为率先松口的会是云非那帮没骨气的狗腿子。
“陛下,臣有不情之请。”赵琦紧跟着说道,看神色还有几分焦急。
苏沐泽心里有所猜测,便止了他的话道:“卫将军一时受奸人蒙蔽,失了方寸,情有可原,将功折罪,从轻处理即可。”
章午有所不满,却看见苏沐泽严厉的目光射来,只好咽下满肚子的痛斥,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
赵琦连忙叩谢皇恩,然后又道:“云非贪污受贿的证据也找的差不多了,只等户部将云非这些年贪污银两算出个数,就可以将人捉拿下狱。”
苏沐泽点点头,相比较与谋逆,贪污一事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而赵琦原先也是这样想的,但进宫前他还去了户部侍郎家一趟,出离的愤怒了,“陛下可知云非这些年搜刮民脂民膏多少?”
苏沐泽心头一跳,等赵琦接着说下去,连章午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云非他……目前已知贪污一亿两白银。”
章午瞬间惊呼出声:“不可能!国库一年才收八百万两。”
苏沐泽也被这个数字震得两眼发花头晕目眩,一亿两,云非他怎么不去抢呢?
“这是目前从已招供之人口中搜集到的相关线索。”赵琦一字一顿道,“云非此贼,国之大害,必须严惩。”
苏沐泽眼前依旧晃着白花花的银子,呼吸不畅,过了好一会儿,才摆摆手让两人下去,又吩咐金银宝宣禁卫军统领进宫。
云非这些天一直处于高压状态,昨夜是彻底摧毁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绷着的一口气散了,压在体内多年的沉郁劳伤全都冒出来折腾,一夜过去,额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身上呼呼的冒着热气。
云集无奈,只好帮着去了外衫里衣想要擦拭一下降降温,但是里衣不过解开腰带就停住了动作。云集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非脖颈下可疑的红红紫紫,犹自不信的将里衣往下拉了拉,眼前一黑跌坐在地,云非有多狼狈他就有多难受。
云集再也承受不住,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后捂着脸,任由泪水爬了一脸,缩着身体像是一团受了伤的猫狗,只是早也不会有人会摸着他的脑袋哄他了。
“我该跟着卫将军去打仗的,我也该跟着老爷读书考功名的,我错了。”云集撕心裂肺的喊着,似乎这样就能将一腔悲愤吐出来,哪怕是眼看着母亲被负心汉打死都没现在这么痛恨无能为力的自己。
天际一线金黄冒出个头,昭告着迅阳即来。晨光熹微,凉风撩景,象征宵禁结束的金锣声也终于从城南响到城北,从城东响到城西,唤醒了这座沉睡的古城,也唤醒了哭晕过去的云集。
云集笨手笨脚的给云非整理好衣物,慌忙要去找大夫,刚打开大门,两道银光从眼前晃过,身前已经交叉架了两把长剑。
云集茫然的看着外面围着的禁卫军,个个披着锃亮的铠甲,手持斧钺刀剑,面庞冷硬一身杀气,甚至对面的房屋上也有人,拿着拉了个满月的弓箭指着门口的自己,如隼般锐利眼神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只消一点异常,自己就是横死门口的下场。
“陛下有令,佞臣云非勾结将臣,意图谋反,限足府内,一应人员,不得外出。”拦住云集的其中一人说道。
云集眼里一热,险些在这群虎狼之前丢了脸面,使劲吸了吸鼻子,将眼里热气逼回去,对着门口的人求道:“我要去请大夫,老爷生病了,你们好歹让我请个大夫来啊。”
门口的士兵个个目不斜视,恍若未闻,云集扯着刚才开口的那人手臂,跪下求道:“大哥你行行好,我不出去,你帮忙喊个大夫来行不行?老爷高烧一夜了,实在是受不住了啊。”
云集手下坚硬的护腕怕是都要输给这群人的铁石心肠,那兵士侧眼看了他一下,一脚将人踹进门里,收剑立好,就像是一尊不会哭不会笑自然也不会怜悯的石像。
云集捂着肚子疼得蜷缩成一块,心里的委屈不忿随着疼痛达到了顶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儿的往外流,越流越多,跟眼眶后面连着口池塘似的。
“没将云非下狱就该万幸了,你还哭!”有人被他吵的受不了,忍不住讥讽道,“看你这样就知道云非是个懦弱小人,说不定现在正准备畏罪自杀呢!”
云集也想起来尚在昏迷的云非,连忙擦了泪回去,没有大夫不要紧,府库里还有一些药材,可以捡些熬了。
现在云非身边只有他了,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云集想到,只是他怎么也擦不干脸上的水迹,尤其是在看到房门前站着的人时,压在喉间的声音就像是没了坝拦截的洪水,顷刻倒泄。
“老爷,小的没用,请不来大夫。”
云非拍拍他的肩,干涩的嗓子发出嘶哑的声音:“没事,熬熬就好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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