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根子终于清净下来了，尹午熵又觉得少了一些什么，翻开尘封多年已经腐烂发臭的记忆，想起来很久以前他和尹久川还是一对模范师徒时，尹久川在饭桌子上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连遇到了一只松鼠踩死了一只蚂蚁这种小事情都要对他说上一遍，不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说完不罢休。

每顿饭都吃的热热闹闹的，现在确实不行了，尹午熵向来不是一个热爱闲聊的人，尹久川这些年也退步不少，说个话都畏畏缩缩先要看看他脸色的，以前总爱折腾的混小子也终于长得成熟稳重不会再做些无用的小举动了。

尹午熵心里有些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一块。

两人各自想着东西，沉默无言的吃完了一顿不算可口的饭菜。尹午熵等人收拾完了，这才问道：“说吧，前来何事？”

“师父要徒儿想的答案，徒儿有了。”尹久川缓缓对着尹午熵跪下去，跪尹午熵已经跪了很多次，早已经成了习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没见着黄金，只知道温顺服从可以换的上方那个他视若生父的男人一丝欢心。

“说。”尹午熵看着脚下低垂着头，虽然一副极尽谦卑的卑微模样，但是腰背却挺得笔直，像是一杆修竹。这么个人，若是没有当年的那场意外，或许他会长成正道的新起之秀，收获无数少女的芳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跪在自己面前，只为了讨好自己。

尹久川不知道尹午熵心中所想，就算是知道大概也只是苦笑一声，摇摇头叹一口气吧，他这种人，自小就被说贱骨头，到了千机教，也是被骂做脑子有病，别说是尹午熵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心甘情愿任对方践踏，就算是尹午熵要他当牛做马，他也没有一丝怨言。

“师父明明知道我的答案，为何还要一再试探呢？师父如果放心不下，大可以在回教之后将我废了全身武功，关在密牢里。”尹久川哂笑道，看向尹午熵的目光里却渐渐透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来，“还是说师父有些不忍心？”

尹午熵脸色一变，厉色斥道：“本座何须试探？不忍心？你倒是好大的脸，本座当年捡你回来便是为了让你成为药人，怎么会不忍心？”

“那师父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尹久川反常的咄咄逼人起来，甚至伸手拽住了尹午熵的袍角。

尹午熵一脚踹在他的手腕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尹久川就觉到一阵剧痛，额上出现细密的冷汗，脸色也更加惨白了。

尹午熵刚刚没有注意力度，还用了一些内力，毫无意外腕骨会碎裂，但是看见尹久川还是不死心的看着自己，就忍不住说道：“我问你没别的意思，你要是觉得是试探就是试探吧。我也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二长老在年前就已经得到了烂柯人的毒了，并且在离教之时已经成功培育出了一个药人，只是那个药人体内的毒性还不太稳定，至少要再过大半年的时间才能使用。”

尹久川僵硬着脸保持着同一个动作不动，腕骨断裂的右手还垂在身侧，传来阵阵剧痛告知着他真的是在自作多情。

好半晌，尹久川才说道：“既然如此，那等那个药人的血可以使用了，我自会去找二长老配解药。”

一个人失望的久了，也就不会再失望了，但是心口处的那块软肉还总会疼上那么一下，提醒着人其实并没有自己预料中的那么淡定看得开。

尹午熵心口有些发闷，又问道：“孔笛不是说你要一个月内必须要将烂柯人解了吗？至于我的药，等回到教中，你每天去二长老那里让他取够足够的鲜血，制作够一年的数量就行了，一月内将毒解了。”

尹久川垂眉敛目的低声应是，心里却一片酸涩，强自安慰自己，尹午熵还是在乎他这条命的，否则大可以将人丢到一边，自生自灭。

尹久川走后没多久，下午才来过的二长老又来了，只是这次多了一丝气急败坏，连门也没有敲就直接踹开了，尹午熵冷冰冰的声音似乎能掉冰渣子，“二长老，你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孔笛骂道：“尹午熵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居然告诉尹久川那件事情！就不怕他心有怨愤，毁了那个药人吗？”

尹午熵没想到孔笛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想想也是，依照尹久川的性子，不去找孔笛确认是不可能的，尹午熵毫不在意的说道：“知道了又如何？二长老，你这些天好生照顾着他，等回教之后就着手调配烂柯人的解药吧，顺便把我的药量储存够。”

“教主，先不说烂柯人的解药到底有没有效，这是件没把握的事情，就说取血，上次取血是避开了教主，教主可能并不清楚，制作一颗药丸，需要他一海碗的血，而教主一次至少需要五粒药，一天就是十五粒，十五海碗的血，用不了几天，尹久川那个神经病就会被抽成人干，还想要制作够一年的量？十个尹久川也不够抽血的。”

尹午熵还真是没有想到这层，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难怪尹久川的身体总是那般孱弱。

尹午熵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孔笛就又开口说道：“神通广大的教主，你要是想要他活，就将人赶出去，他只要愿意，绝对有人救他，要是想要他死，也不必这么麻烦，解药也不必配了，配了也是浪费，直接关在密牢里天天取血就行，反正他那样子，活个三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

尹午熵不善的说道：“你不是大夫吗？就没有办法在一个月内，让那个药人符合条件？”

孔笛简直要被尹午熵这种异想天开的语气气笑了，说道：“我是大夫，但是我不是大罗金仙，我可没有那等扭转生死的实力。”

尹午熵觉得这一桩桩的事情都那么让人烦心，早知道当年就该领着教众去攻下洛水山庄，而不是半途而返。

孔笛说完之后，心头的火也下去了一些，斜着眼提醒道：“教主，属下对于你的决定不想要多做指摘，只想提醒一句，这个时候，成大事者容不得半分私情作祟。”

“本座无儿无女，无妻子无父母，有什么私情可言？”尹午熵冷笑一声，“我知道二长老是关心本座，本座领情。”

孔笛皱眉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想要看出些端倪，好一会儿才说道：“少主这顿时间就先待在我那里吧。”

“可以。”尹午熵压根不觉得真是个问题，开口就说道，“本座累了，你退下吧，在此休息一天，后天再走。”

“是。”孔笛心中冷笑，突然要歇息，还不是因为尹久川那个宝贝徒弟？还说没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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