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卢从床上慢慢爬起来,旁边的丫鬟过来服侍他穿衣洗漱。
在外地做官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上朝。
否则天没亮就要起床,时间长了一定折寿。
地方官清闲,想睡到几时都可以。
不过今天胡卢需要去四方县县学一趟,今天是月底,是各县征文比赛每月总评的日子。
胡卢这些天把“庙产兴学”征文活动正规化了,征文内容也不仅局限于“庙产兴学”了,各类主题均有。
各县的县学每十天评一次,由各县教谕选出前三名的文章,报送州府。
每个月底,把所有文章汇总,统一评比一次。
子虚州共计六个县,一个月就有五十四篇文章,最终取前三名,谓之曰当月“文首”。
文首的文章会被下发给各县县学学子当作范文揣摩学习。
因为这其中涉及的利益太多太杂,所以胡卢没搞自己的一言堂,而是请了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左右参政、左右参议共同前来做评委,他自己只是敬陪末座。
这些人官职个个都比他高,如果是征文活动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根本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谁都知道这“庙产兴学”征文是胡卢搞出来的东西,文章内容都是专门为胡卢唱赞歌的,这些当官的平白无故谁会来给你胡卢做垫脚石。
但当胡卢把征文的事情正规化后,做评委就是在士林刷名望了。
尤其是每月的征文主题,是评委轮班出题的,这对于所有的文官都是一种挡不住的诱惑。
大家互相都有默契,都选择同僚最得意的事迹来出题,通过征文给同僚大吹法螺。
等到下个月,自然别人也会投桃报李,帮自己选题原样给自己吹回来。
之前胡卢把州衙内的官员一网打尽,把六个县的知县都换成了自己人。
虽然够威风、够霸气,但却也让众官与他产生了隔阂,甚至心存忌惮。
那些官职比胡卢低的,自然要好生巴结他。
但那些官职比胡卢高的,却对他敬而远之,隐隐有孤立、排斥之感。
这可不利于在官场长久发展。
胡卢特意把征文的事情主动权让出来,这是胡卢对一众文官伸出的橄榄枝,是一种示好。
任何人从中扬名,都少不了他一份人情。
另一方面,胡卢是定期征文评比的最早首创者,无论谁提到这事都绕不开他。
这种刷声望的“玩法”传得越广,他的名气自然就跟着越大。
伟人说了,所谓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自此胡卢主动邀请布政使江汾等人来做评委后,明显能感觉到之前的那种孤立感消失了。
子虚州官场已经正式将胡卢接纳为自己人了。
虽然胡卢让出了主导权,但每次评比,他都必然出席,以末学后进的身份,老老实实地做好陪衬工作。
这依旧是胡卢出的注意。
他建议众位文官不以官身充任评委,而是以儒学前辈的身份,对后辈学子的文章予以点评。
这就跟座师的作用差不多,一下子就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了。
学生们肯定也愿意自己多一些这种“前辈”。
这对刷士林名望也大有好处。
明面上,众人自降身份,与学生们拉近距离,但实际上,谁又真的能忽略他们的官员身份。
胡卢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出得门来,李双早就备好了车在门口等着。
县学离胡卢居所距离不短,坐轿太累,还是坐车更舒服。
原本是有车夫的,但李双非要亲自服侍左右。
李双如今已经是州判官了,给自己赶车成何体统。
胡卢推拒过几次,但李双非常清楚自己这个判官是怎么来的,哪里在意什么体面不体面,伺候好知州大人才是硬道理。
不管胡卢怎么说,李双都不改主意,没事就来胡卢跟前伺候着,比胡福更像是管家。
李双非常懂如何揣摩上司的心思,胡卢有什么想法,根本不用说话,他就可以做在前头。
而且,李双办事能力极强,什么事交代给他,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既会做人,又会做事,这种“贴心人”,领导怎么会不喜欢?
胡卢知道李双的小心思,若强行赶他走反而让他离心。
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胡卢上了车,李双坐到车辕上,和车夫坐在一起,直奔县学而去。
没多久,车到了县学门口,李双当先跳下,扶着胡卢下车。
后面的路需要胡卢步行走进去。
这是用来表示对县学的尊重,学子们吃这一套。
守门的早就迎过来,下跪行礼,恭敬地引着胡卢往内而去。
胡卢大步向前,余光扫到大门旁站着一个大高个,差不多得有一米九,身高体壮,腰间佩剑。
这人身高太扎眼,胡卢不由得扫了一眼,对方向自己微笑点头致意。
胡卢以为是哪位官员带来的侍卫或后辈,也微笑点头还礼,两人擦肩而过,相安无事。
等胡卢进去了,旁边街角一人忽然向这边走了过来,对那个大高个低声说了一句,“就是刚才那人。”
提醒完毕后,那人就立即转身快速离开了。
这个大高个就是“马子明”,他参加完赵家的集会后,婉拒了众人的邀请,直接就赶到了州城。
胡卢平日里除非必要,否则基本不出州衙,他懒得搞亲民那一套,平民百姓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要想行刺,就必须想搞清楚胡卢的行踪,认清胡卢的相貌,否则万一杀错了,岂不是丢死人了。
马子明轻易就打探到,胡卢每月底必然会来四方县县学这里,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过来守着。
他没见过胡卢,所以专门借用了本地白莲教的人手,不用做多余的事情,只要指认一下人即可。
胡卢来的不是最早的,之前马子明已经见到有好几位官员从此经过,但指认的人一直没说话,所以胡卢坐车过来的时候,他也没意识到眼前之人就是目标。
刚才胡卢与他擦肩而过时,其实他完全可以顺手一剑就把人捅死,但因为不认识,所以只好错过了。
但他一点也不着急,等胡卢出来再动手便是。
至于周边那些起护卫作用的军士,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对付胡卢这种文弱书生,如果还需要第二刀,那他这些年的功夫都白练了。
他都算好了,等胡卢出来的时候,自己靠近,当胸一剑,给他穿个透心凉,然后飘然远去。
就周围这群人,只怕自己走远了,他们才能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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