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之中,兰笙缩着身子,身上的衣着略显单薄。长凌将自己的鹤氅披在了兰笙肩上,低头为她系上了带子,同时理了理她凌乱的衣角和发丝上的白雪。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同下山?”兰笙眨巴着眼睛盯着长凌,拉着他的手左右扭捏摆动,眸子里满是小姑娘的柔情似水。
长凌看向兰笙,撞上了她那诚恳如湖水般的目光,肩头不经意抖了一下,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缓缓道:“不能。”
得到长凌肯定的回复,兰笙面色倏的阴沉了下来,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她大步先前走着,双肩与双臂跟随着步伐左右甩动,也不回应长凌的呼喊。
长凌紧跟其后,好言哄着兰笙,却又不敢牵起她的手,两人别扭了一路,直到旭日殿的轮廓透过风雪浮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人的在雪地上的足迹一深一浅,一路蜿蜒到旭日殿门前,兰笙伸手“吱吖”一声推开了殿门。
“天尊可有难为你们?”竹苓见两人归来,上前拉过兰笙的手关切地问道。
“那糟老头子欺负我!”兰笙嘴快,没给长凌回应的机会,便抢先一步抱怨道,脸上写满了不满。
竹苓上下打量了兰笙一番,见她的状态已经好了大半,随即摆手笑道:“师妹如此活泼,我看倒是无事了。”
“你们都欺负我!”见平时最亲近的师姐也不为自己说话,兰笙急的直跺脚,紧接着放言说今后都不会再搭理他们,然后“哼”了一声便径直回了房间,独留他们两人在院内愣神。
“又过了两年光景,旭日殿还是一点未变啊。”长凌站在殿门处往院内望去,感叹道。
环顾四周,还是熟悉的摆设,现皆已被白雪覆盖,一片素白,只有院角的灵草还坚挺的生长着,平添了几分生意。
“怎么不见你堆雪人了?”长凌问道。在往年竹苓最喜欢下雪,每当大雪过后,院中便冒出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雪人。
“师兄,我……已经长大了。”竹苓停顿了一会回应道。
长凌愣了一下,两年的分别,那个好玩闹的小师妹不经意间好似已经成长了许多,甚至让他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倒是兰笙一点没变,依旧是活泼耍赖的性子。
兰笙?她刚刚便还在使着小性子。想到这,长凌和竹苓简单寒暄了几句便也进屋寻她去了。
“砰砰砰”三声,他敲响了兰笙的房门,敲门声传入只得到了兰笙“哼”的一声回应。见此,长凌便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内兰笙正坐在窗前,依靠窗台望着窗外,不知在想着什么。
“两年未见,兰笙的修为定是精进了不少。”长凌挑逗地问道,跟着凑到了兰笙身旁,同她一起望着窗外的漫天飘雪。
不料兰笙却一把揪住了他头发,对着他就是好一顿敲打,然后才松手并气鼓鼓地说道:“修为,修为,就知道修为,哪天我修为超过你了我便打死你。”长凌双手护着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家暴”。
“兰笙可解气了些?”长凌微微移开挡在面前的手,从指缝间偷偷瞄着兰笙。
“算是吧!”兰笙又重新趴到了窗台之上,盯着窗外发呆。
长凌也搬来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兰笙身旁,也趴在了窗台上,盯着兰笙发呆。
“云天和魔界皆在寻找骨魂铃,此物关系到两年后的天劫。”长凌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
“我知道。”兰笙淡淡回应道。
为了应对天劫,全云天的师兄弟尽皆受命下山,对于骨魂铃的重要性兰笙自然也有所耳闻。
兰笙的冷静让长凌有些意外,习惯了她泼皮耍赖,倒少见她刚毅冷静的模样。心中更觉亏待了兰笙,在云天这些年让她吃了不少苦,而嘴上却不知如何接话。
“我会死吗?”兰笙平静地问道。
长凌震了一下,没想过她会这么问。
天劫将至,一切都是未知数,关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有答案。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不会。”
兰笙“嗯”了一声,继续看着窗外。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言语中没有一点底气。
长凌的一大缺陷就是木讷,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她很清楚这一点,但并没有揭穿他。
“是不是马上你又要下山了?”兰笙接着问道。
“明日。”长凌回应道。
“这么快,你就不能留下陪我几天?”兰笙语气中有些哀怨,转过头来看着长凌,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那改为后日。”
兰笙将脑袋别了回去,不再看他:“真的这么急吗?”
“总有分别一日,早日下山,便能早日归来。”说话间长凌抓起兰笙的手,大拇指轻轻的搓揉着她的手背。
“回来时我给你带糖葫芦。”长凌补充道。
“那又要等到何时,就知道拿这哄我。”兰笙的声音有些埋怨,等长凌出关她等了两年,不曾想相见之日又是分别之时。
“取出了骨魂铃之后,我们便回孟昙村成亲。”长凌附在兰笙耳边轻轻说道。
“当真?”兰笙用衣袖揉了揉眼睛,蹙着眉头盯着长凌。
“当真!”长凌一脸不容置疑的神态,握着兰笙的手不经意间也紧了紧,徒然又松开了,迅速地搂过了兰笙腰迹。
“长凌你变了,你闭关时到底和天尊学了什么?”兰笙低头瞥了一眼长凌的手,错愕道,但也没有反抗,反而往长凌怀里又贴紧了点。
“只是许久未见,想念兰笙了。”长凌将脑袋往兰笙身边又靠了靠,两人的脸颊仅需一点距离便能触碰在一起。
兰笙瞪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突然笑了,嗔怒道:“你下山可得离其他的女人远点,山下的女人都是妖怪!”自己的相公越来越不正经了,可不能被别人拐走。
“我已有妻!”长凌抬起右手在兰笙面前晃了晃,手腕上是她亲手为他系上的红绳,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先前你不是说不能总是系在手上?”兰笙佯装生气的问道。
“戴习惯了,若突然摘了还是有些许不适应。”长凌狡辩道。
又是“哈哈哈”一阵笑声,兰笙笑得更欢了。自己居然忍不住吃他这一套说辞,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心里悄悄记上一笔。
“我也有相公。”兰笙说着将胸前的玉举在两人面前,仔细端详着这块不同寻常的“玉”。
她前后左右摆弄着这块被云天天尊称作仙骨的石头,晶莹剔透的石面上倒映出了她灵秀的脸庞,无论怎么看都与普通的玉石无二。
一阵打量之后她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又转了心思,然后喋喋不休地憧憬着和长凌成亲后的生活。要同相公一起在村里街头闲逛、要买许多好吃的、还要生好多小孩子……
“我有东西给你。”兰笙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怀间一阵摸索,寻出了从珍异阁购来的香囊。
长凌接过香囊,一股说不上来的清香,闻着让人心安。香囊上刺绣着祥云图案,以及歪歪扭扭的“长凌”二字。
“不许说难看!”兰笙又从长凌手中夺回了香囊,目光凌厉地大声说道。
绣长凌的名字她可费了不少功夫,为了绣好一个“凌”字,都记不清被扎了多少次手指头。
“我喜欢,尤其是‘长凌’二字绣得甚是美观!”长凌又一把将香囊夺了回来,迅速塞进了怀里,又挑逗性的拍了拍口袋,继续说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抢回去的道理。”
但兰笙哪听得下去后半句,满耳都是长凌的夸奖,膨胀得放肆大笑了起来,非要长凌回报些什么才行。
两人正在嬉闹时,院内恰逢时宜地传来了杜策醇厚的呼唤声,呼喊的正是他们两人。长凌理了一下被兰笙薅乱的鬓发,便出门迎他去了。
“长凌师弟,我是为困妖牢之事特地替师尊向兰笙师妹赔罪,还请师妹能够原谅师尊。”见到长凌和兰笙,杜策一路小跑过来,未等他们开口便抢先致歉道,说着便拱手俯身以示赔罪。
“不必!”长凌扶住了杜策,停顿了一下又冷然道:“师兄此次前来还有其他原由吧?”
“我……我作为师兄,关心兰笙师妹。”杜策急忙辩解道,长凌的话明显正中他的下怀,因为紧张致使他说话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若无他事,那我便先回屋歇息去了。”长凌作势打了个哈欠。
倒不是说真的要去休息,只是长凌清楚以杜策性子定是难以开口,为免他夹在中间难堪,便以此为由迫使他说出真正目的。
“确实有一事需要长凌师弟帮忙。”杜策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讲清了事由,原是云升上仙邀长凌前往朝云殿议事。
兰笙闻言坐不住了,这糟老头子竟然还敢打长凌的主意,听着便气不打一处来,但长凌直接点头应允了下来,表示稍后就随他过去。
“你敢?”兰笙一把揪住了长凌耳朵。
长凌大喊了一声疼,连忙求饶,并解释说云升上仙无法拿他怎么样,兰笙这才作罢。
对于云升上仙邀他去朝云殿的目的,长凌也已大致猜到了一二。
今日他大闹困妖牢,几近出动了留守在云天的所有弟子,最终却以云升上仙无端囚禁弟子收尾,云升上仙作为掌门自然需要给众云天弟子一个交代,而这个交代必然是离不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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