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源州，地洞

留下殿后的三十人，众人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

木筏载着他们，畅通无阻的驶出密道。

骷髅师和亲卫交替掩护，有序撤退。

首先，先头部队很快在对面布防。

然后，弹药和干粮被运送过去。

最后，才是张山风等人。

来回十多趟之后，对面一切准备就绪。

亲卫先来禀报:“大人，对面准备好了。

斥候已经巡逻了方圆十里，一切安全。

请大人先行！”

张山风将朱厚照放上竹筏，然后看向陆墀:“一起走吧！”

陆墀和他的几个属下，都是隶属锦衣卫，天子亲军。

虽然，他的官职不高，只是个总旗。

但是，原则上锦衣卫只有皇帝能够指挥，张山风是无权直接指挥他们。

不过，眼下这个局势，留下来基本上就是等死。

所以，张山风好意让锦衣卫一起走。

但是！

陆墀并未打算一起离开，而是朝着张山风叩头。

然后，他哽咽的说道:“大人，昔日承蒙大人一饭之恩，末将今日以性命相报。

末将和麾下兄弟们，不打算走了！

末将等人要替大人，守住此洞口！

大人走后，末将还要回去，将假山移回原位，阻断追兵！”

在场之人闻言，皆是心头一沉。

因为，外界其实已经能够听到，比较密集的火铳声。

这代表，留下来的人，与对方已经交手了！

此地，已经十分危险了！

张山风慨然一叹，并没有继续挽留，嘱托道:“保重！”

他们需要有人留下来，拖延时间。

假山移回去，也许会被搜出来。

但是，那样可以拖延很久。

甚至，有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搜到。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锦衣卫一样，拥有超级敏锐的嗅觉。

陆墀拱手一拜:“大人，保重！”

张山风没有继续客气，更加没时间再玩文字游戏。

目前的形势，容不得他矫情。

所以，他登上木筏，离开了。

一众亲卫，也随着他一起离开了。

……

浑源州，荒林

张山风命人砍碎了，渡水的木筏。

等到他们走出密道之后，这里的骷髅师，已经布防好。

亲卫也做好了，最高级别的警戒。

虽然，此地丛林密布，视线极其不好。

但是，这里杂草居多，树木并不高大。

在这里火铳的穿透力很好，比较有利于骷髅师的发挥。

所以，他显得比较从容。

于是，张山风吩咐道:“清点人数，以及装备！”

不多时，亲卫前来报告结果。

果然，如同张山风所料，骷髅师的人数少了。

而且，少了很多！

之前统计过，交战阵亡一百来人，内乱阵亡数十人，留下三十人断后……

所有加起来，一共减员不会超过三百人。

但是！

此时，清点人数，亲卫依旧是五百人左右。

骷髅师却也只有五百多人，以及几十个伤兵！

少了两百多人！

整编一个千户，有两三百骷髅师发生了叛变！

而且，剩下的骷髅师，有接近几十号人，没有战斗力！

因为，之前他们手中的火铳，被人做了手脚，而放弃了火铳，没有携带装备！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个结果，张山风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他立即将骷髅师的几个百户，召来问话。

张山风脸色难看的，问向在场的将领:“这些年，你们的军饷和军械，非是朝廷供给，皆由本官支出。

这些年，本官让你们的家人，能在塞外耕种，丰衣足食。

本官想知道，哪里亏待过你们呢？

才一千人的队伍，竟然有两三成的人，背叛于本官。

骷髅师有这么多人，想置本官于死地吗？”

虽然，这番话有邀功的嫌疑。

但是，这是事实！

骷髅师的成立，朝廷没给过军饷，没给过军田，没给过一枪一炮。

所有的事情，全是张山风一手制办的。

在最艰难的时候，他想尽一切办法，保证骷髅师能按时领取军饷。

他甚至从七千里外的琼州，卖了粮食和糖，换取银两，供给军饷。

曾经为了让骷髅师的将士，过得好一点，靠卖快炮给公侯，贴补伙食。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骷髅师的忠诚。

哪怕昨天晚上，骷髅师发生了内奸的事情。

他依旧相信，那只是少数的害群之马，在从中作祟。

绝大部分的骷髅师士卒，还是可以相信的。

但是！

此刻，清点人数的结果，无疑让他心里一凉。

原来，有这么多人，早就跟他不是一条心！

此时，一个百户直接跪下了。

他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大人，其实……其实怪不得他们，是……是陛……陛下！”

接二连三的有人跪下，神色都很复杂。

另一个百户说道:“末将等人，起初也感到很不可思议。

于是，刚刚打听才知道，底下很多兄弟说。

是陛下，给很多总旗和小旗，下了密旨，让他们这么做的！

如果抗旨不尊，满门抄斩！

不过！

就算是陛下密旨，大部分人依旧选择跟随大人。

就是因为，兄弟们都觉得能有今天，都是大人的恩赐。

所以，剩下的兄弟们抗旨，也会跟随大人……”

没有想象中的煽情！

更加没有想象中的愤恨。

张山风还没听完，就大怒的呵斥道:“蠢货！

你们中了别人的诡计，还自以为忠诚！”

一众骷髅师百户，尽皆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会不会说好话啊？

兄弟们抗旨，顶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却迎来一记怒骂？

张山风责问道:“本官天天出入皇宫，与陛下商议事情。

陛下要置本官于死地，一道圣旨，召本官入宫，随便一个理由，就够了。

那样做，本官死在了宫里，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那么，陛下需要这么费劲吗？

陛下密旨要骷髅师办事，要找也是找你们的指挥牟忘，不是找你们！”

这是明面上的解释，都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更何况，真正的原因，更加不可能是朱祐樘的旨意。

不说两世兄弟之类的，朱祐樘不可能对他出手。

就说，他儿子还在劳资手上！

一个在张府养着，一个在劳资身边，要弄死劳资，除非他想自己绝后！

所以，朱祐樘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对他出手！

那么，所谓的密旨，纯属扯淡！

结合之前朱厚照说，看见对面一个锦衣之人，曾经在宫里出现过。

那么，张山风自然能够想到，这是宫里有人对他出手了。

显而易见，所谓的圣旨，肯定是宫里的矫诏！

骷髅师的一众百户，长舒一口气，又是欣喜，又是愧疚。

“末将等人，愧对陛下，愧对大人！”

欣喜，是因为所谓的圣旨，纯属胡诌，陛下从未对大人，起过杀心。

愧疚，自然是一道假的圣旨，就能让这么多人叛变！

张山风摆了摆手，冷哼道:“吩咐下去，圣旨一事，乃贼军诡计。

本官入朝为官二十余年，得罪了多少权贵，你们想必也清楚。

他们有些人，手眼通天，弄一份假的圣旨，想置本官于死地。

从今日起，再有对本官不利的圣旨。

如果，不是从你们指挥牟忘那里来的，一概可以视作矫诏！

你们要记住一点，骷髅师的指挥，只有牟忘！

陛下要命令，也是命令他！”

一众百户连忙应喝:“谨遵大人教诲！”

这是所有人都忽略的事实！

虽然，朱祐樘挂着，一个骷髅师指挥使的名头。

但是，从骷髅师成立的那一天，他的指挥使就是虚衔！

张山风也一样！

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不是骷髅师的指挥同知了。

他不是官，也不是军中将领！

骷髅师的真正指挥，只有牟忘！

张山风挥退一众百户，继续问向亲卫:“粮食和水如何了？”

这是十分重要的一点，却最容易被忽略的问题！

自古打仗，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没有粮食，饿都能饿死你，更别说打仗了。

亲卫回应道:“回禀大人！

离开之前，我们依照大人的吩咐，将金吾卫的干粮，以及水袋抢来了！

所以，干粮能吃十多天的，水袋每人三四个。

暂时来说，干粮和水，不是问题！”

因为，金吾卫有内应，而且战斗力不怎么样，更加不是他的属下。

所以，张山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着金吾卫一起离开。

于是，前不久以统计军需物资为由，将金吾卫打劫得很干净。

他并不清楚，参与围攻之人是什么身份。

总的来说，金吾卫的下场有两个可能。

第一种是为了保守秘密，被集体杀死灭口；

第二种是顾及他们的身份，被遣散回京城。

反正，无论哪一种可能，他们都不需要干粮。

那么，为什么不打劫一番呢？

张山风听完之后，明白了粮食和水的储备情况，略感安心。

至少，他们还有资本，能够继续耗下去。

只要耗到朝廷的援兵到来，那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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