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对于接近一流或是准一流的将领来说,甚至是某些挨不上一流但是对于战场有着异常的敏锐度的那些人来说,不经意的猜测,却有着惊人的准确度。
就像是朱灵所猜测的一样,在庞统的指令之下,武关对于武关道的攻击正式展开。
鼓声阵阵,在三色战旗的指引下,两千余的步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武关,顺着武关道往前推进,在军队前方是展开的骠骑斥候,而后方的督军将校则是黄忠和庞山民。
很多人以为武关是一个点,但是实际上武关是一条道。
武关道上有从秦楚相爱相杀的时候就留下来的各种大小关隘,统统都可以称之为武关关隘,当然最大的那个关隘已经让给了曹军,但是曹军在夺取了之后也失去了进攻的后劲……
而现在,就是重新收复武关关隘的时间了。
还有南阳,宛城……
对于一般的骠骑兵卒来说,或许进攻荆襄,也就是多了一个获取功勋的场所而已,但是对于庞山民则是有些特别的意义。
之前曹操为了牵制骠骑中路军,便是派遣了曹仁对于武关展开了争夺。庞山民也就不得不放弃了宛城。虽然说在很早之前,庞山民就考虑过,万一真的出现了不利局面,那么放弃宛城也是不得已的选择,但终归是心中不舍。
而如今进军荆襄,也就意味着有可能再次的夺回宛城,这对于庞山民来说,心中不由的忐忑万分,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就不提了,害怕的就是曹军对于宛城的破坏太大,或是听闻他们进军,原本还没有完全破坏的也最终毁灭了……
所以虽然说现在已经进军了,但是庞山民的眉头依旧紧皱。
毕竟庞统是庞统,庞山民是庞山民。
虽然说大多数的荆襄人士,都不会将庞统和庞山民两个人割裂的去看待,但是实际上庞山民心中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一点的介怀的。不多,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毕竟庞山民的年岁还不算大,也没有修炼到了他爹的那种豁达的高度。
同时在他心中还有有一个隐蔽的念头,就是希望能够在荆襄把庞氏的名号继承下去。或许多年以后,就是荆襄一个庞氏,关中一个庞氏了。
庞德公已经仙去。
作为庞德公的直系子孙,如果不能继承庞德公的名号,而是让一个从子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庞氏代表人物,除了说明庞统的优秀之外,当然也就同样说明了是庞山民的无能。
其实庞山民也未必意识到,他的父亲庞德公虽然一直以来对他都是宠爱有加,也没有特别的什么要求,甚至连当时刘表想要借庞德公的名头,多多少少有点出来要给庞山民一个闲散官职的时候,庞德公都拒绝了。
则是宠爱,也是保护,而且还有一点,是庞德公一直没有说出来,庞山民的天资是不如庞统的……
幸好的是庞山民并没有要和庞统争斗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回到荆襄,重新获得庞氏原本在荆襄的地位和地盘,只是不想要让庞德公的名号,就此在荆襄当中消失而已。
一个人,总是有多重的身份。大体上来说,庞山民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只不过是在庞统的影子之下,显得有些不起眼了而已。而且即便是庞山民自己不在意,他的夫人他的孩子,未必就会如同他或是他父亲一般的豁达。
之前曹军攻打武关,庞山民虽然也是在武关协助,但是最为主要的责任都被廖化和黄忠担当了,庞山民实际上并没有承受什么太大的压力,而没有在战场上承受过足够的压力,也就自然谈不上什么大的收获和成长,所以这一次出战,庞山民心中没有什么底,不像是身边的黄忠那么胸有成竹。
毕竟带着的兵马并不多,不足三千。
若是有三万兵马,庞山民也就会轻松至极……
F2A么,有手就行。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庞山民面有忧色,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越是兵少,越是需要细心调配,没有任何偷懒耍滑的本钱,只能是详细谋划,以点带面,才能进攻顺畅。
庞山民也是在襄阳待过一段时间的,他知道襄阳不好打。即便是压力甚大,但是当庞统的命令传达到了武关的时候,庞山民没有推三阻四。
武关道,当然就不可能有什么火炮支持了。
山道密林,即便是到了后世,依旧是步坦协同的噩梦。
手雷和火药么,倒是有一些,但也不多,不能挥霍。
黄忠指挥两千多的人马,完全没有达到其处理器的上限,轻松自在,不仅是可以即时调配人马行径的速度,还能抽空瞄了一眼庞山民的面色,猜测到了其所忧虑的事项,宽慰道:庞公子无需忧虑,令君有言,此番进军,不宜力取。
不宜力取?庞山民想了想,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么又是策从何出?
黄忠笑了笑,令君说了,等候消息,再等等……
再等等?庞山民也是如同朱灵听到这几个字一样,愕然不解,什么意思?
庞山民和庞统之间,虽然是亲戚,一笔写不出两个庞字,但是类似于这样的事情,仍然需要通过第三方的人进行沟通。有些奇怪,但也正常。就像是一家里面的人,父母和孩子沟通,还需要通过第三方的硬件和软件一样……
黄忠当然也不太明白庞统的等候消息究竟是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他并不着急,也相信庞统必然会有所安排。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有兵卒回来禀报,说是前锋发现了曹军队伍,像是文聘的部队……
文聘在攻打下了武关关隘之后,就在武关上就地驻扎下来。
因为没人下令让他退兵。
即便是曹真曹仁都已经退回了荆襄,文聘他依旧还在武关道上,在他耗费了无数性命才勉强前进了一步的那个残破关隘处。
旁人顶多是进退两难,而文聘当下这是三难。
进,已经是无力再进,不仅是兵卒队伍都打得心气没了,就连文聘自身的族人私兵也是近乎于消耗殆尽,而且还没有得到曹军的什么补充。毕竟荆襄当下曹军自己的屁股都顾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了文聘的死活?
退,没有曹仁的号令。别看曹军自身想要走就走,似乎也没有武关这里当成是什么生死相关的重大之事,可若是文聘自己带着人没有明确的号令就退下去,到时候说不得一口烂锅就是赤裸裸的扣在自家头上!
守也同样是守不住。
先前曹军打得多么辛苦,现在守也就同样艰难。
在哨卡传递回来了消息之后,几乎所有还待在此地的曹军守军,脸色都变了。这些人急急奔上了残破的关隘城墙,然后翘首往远处眺望。
只见到在山道远处的拐角,有三色旗帜露出了一角。
在山道之上,还有兵卒行进的口号声隐隐约约的顺着山岚而来,就像是天边的滚雷,须臾之间就会带来狂风暴雨。
那些锋锐的长枪寒芒,在山林之间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文聘也登上了瞭望台,盯着远处而来的骠骑军,脸色苍白。
他预料到了骠骑军会回来,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来!
他已经尽力了。
或许,这里……
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将军!将军!
几声将军的呼喊,将文聘的思绪重新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文聘转头,看见是自家的护卫在叫他。看着护卫已经瘦得颚骨高耸的脸,文聘不由的心头一阵的抽痛。文氏不是什么庞大的家族,家族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是珍贵的,对于文聘来说,就越发的如此。家族里面的人是因为信任文聘才会跟着文聘走,而现在文聘却将他们一个个都带到了死地。
有的已经死去,剩下的也就剩下一口气。
放心,他们没那么快攻来。
文聘缓缓的说道,试图用这种方式来稳定一下军心,他们还需要打造些攻城器械,至少要有几辆盾车和云梯……
说着,文聘发现手下和周边的曹军兵卒的脸色越发的惨淡起来,连忙又是补充道,来人!速速将此信上报!放心!曹将军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虽然文聘说得斩钉截铁,但究竟是怎样,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答案。
要说兵卒人数对比么,其实文聘留守在此地的数目也不算少。大体上和当时骠骑军驻守此地的兵卒数目相差不多,也是同样的一千多人。按照道理来说既然是相当的,那么即便是扣除了关隘的残破,当时骠骑军坚守了一月有余,那么现在文聘至少也可以守个十天半月……
只不过,战争若是可以如此简单的计算就好了。
骠骑军似乎走得并不快,但是实际上因为队列当中没有停顿,所以相当的流畅,宛如在山道上游动。很快在曹军的视野之中,满满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兜鍪上的红缨。
而文聘转头四顾,就看见似乎是那些红缨吸走了周边曹军兵卒的血色一般。
但愿……但愿……
文聘在心中低声叹息,但是究竟但愿的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难以说得清楚。
就在文聘心中暗叹不已的时候,曹军对于江陵的战斗已经展开。
虽然说鲁肃一路奔波到了许县展开谈判,想要弥合破裂的盟约,但是对于曹仁来说,丢失了江陵就像是江东人在他头上拉了一泡屎……
虽然说他也不在乎江陵是好是坏,但是在曹仁感觉里,至少江陵是他养的狗,江东人二话不说就杀了吃肉,有没有问过他这个主人?
打骠骑军,打不下来,曹军上下多少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骠骑军多数都是精锐,就像是学渣看见了学霸,考不赢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但是如果连同样是渣的江东人都考不过,那就真的是大汉弟中弟了!
因此即便是江陵城上的箭矢弩矢呼啸而下,只要进入了一箭之地,都有被射中的危险,但是曹军依旧呼喝着,推着盾车向前。
盾车抗箭矢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是弩矢,难免会有些折损。
飞溅的木屑敲打在曹军的头盔上,叮当作响。
被打坏的盾车残留在兵卒经过的道路上,变成战场的废弃物,鲜血流淌在四周,宛如绽放的一朵朵血色花朵。江陵城墙前的护城河水已经被挖空排干,沟渠也被木板和泥土填出了两三个的攻击面。
两千多步军接近到了江陵城下百步之内,便是在战鼓激昂的鼓点声当中开始冲击。
曹军血液当中那些动物本能被激发了出来,欺软怕硬是一种无师自通的天赋,面对江东军他们疯狂的嚎叫着,惊天动地一般,声势磅礴。
江陵的江东兵卒发挥出了他们擅长的本事,飞快的进行速射,集中打击那些扑上来的曹军。每次密密麻麻的箭矢呼啸而下,曹军兵卒当中总是能倒下一些人,但是这并不能阻挡住曹军人潮的涌动。
鉴于江东在远程火弓弩的绝对优势,曹仁干脆连弓箭压制都放弃了,直接扑上来与江东军近战,在付出相当的伤亡之后,曹军的步卒终于在最后残留的盾车掩护下突进到了江陵城墙之上,开始登城肉搏作战。
江东军进入肉搏环节之后,就显得有些疲软了起来,伤亡也在血腥的近战当中不断飙升。城墙之上长枪和战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带着各种颜色的汁水和泡沫,在人体组织之间欢唱。
江东军的一些射手,还试图站在更高一些的角楼望台上,对于曹军兵卒进行狙杀。
江东以水军称雄,这就意味着江东兵大多数都是穿着适合在水面作战的皮甲,甚少会穿像是秤砣一般的铁甲,但是这在水面上的优势,在当下陆地上就自然成为了劣势。
箭矢在一定距离之下自然是犀利无比,可当敌我双方混在一起的时候,即便是有超出常人的射术,也未必能够保证一定射得中某人……
相反,曹军步卒更习惯于在陆地上作战,仿效骠骑军的战甲也让他们的血条比江东军的要长一些,再加上曹军步卒原本就习惯了攻打一个又一个的城池,在多兵器的配合作战上也是颇有心得,尤其是在盾牌兵和长枪手之间的配合上,展现了非常娴熟的战技,与江东军在城墙上展开血战。
即便是局部的曹军兵卒数量少于城墙上的江东兵,但是江东兵就是一时半会无法将曹军赶下去!
在江陵城的争夺展开的同时,对于江陵城外的江东军营地和水寨,曹军也是配合着进攻。
尤其是江东军的侧翼争夺,几乎就是被曹军压着打。
在大军侧翼,往往都是以骑兵,或是快速转移的兵马为主,而江东军的骑兵在曹军的骑兵面前,就是一个笑话。虽然说江东军的骑兵基本上都是将领的直属部队才有乘坐战马的资格,但是就算是这样的相对精锐的江东兵,他们正面冲击与零散的江东步军小队结合,不断从两翼攻击曹军也不多的骑兵部队,但是曹军的骑兵却不知道向谁学的,展开了类似于胡人的兵线,使得整个骑兵阵线的正面很是宽阔,然后不断轮转冲击践踏。
江东军的两翼这些骑兵护卫,需要护卫自己的侧翼安全,也就无法避免要和曹军骑兵正面交战,但是江东这些家伙的骑术和战术都无法对抗曹军骑兵,很快就被曹军骑兵打得人仰马翻。江东两翼的护卫也很快遭受了重创,彻底失去了保护大军侧翼的能力。
曹仁很快发现了江东军暴露出来的软肋,旋即开始以兵卒侵袭江东军的侧翼,试图切断江东军城池和水寨之间的联系,将江东军分割包围,摆出了一副要将这些江东军彻底吞下的架势。
江东大将朱治如今已经是焦头烂额。
这位原先自以为得计,夺取了江陵,并且搜刮荆襄南郡,补充自家腰包的大将,现在已经被打晕了头。陆地上的作战和水面作战完全不一样!
现在大汉阶段的水面作战,其实大体上是一条线。因为都在江河当中作战居多,所以船只掉配作战都是类似于线性的,单流程的,但是陆地上的作战并不是如此,接触面积宽广,尤其碰上了曹仁这种陆战老手,上来就是一顿输出,打得朱治措手不及。
朱治原本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去腾挪,结果万万没想到陆逊和蒋钦竟然将川蜀水军暂时性的击退了!
这导致朱治原本准备好的撤军理由一下子就不存在了……
之前朱治还能说老大不笑老二,大家都是川蜀军手下败将,现在都扛不住了,自然就是好兄弟一起走,但是没想到陆逊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搞出了这么一出!
朱治一走不了,曹仁自然就来了。
朱治水战能力还是不错,但是陆战么当然就比曹仁差了一截,而且不光是朱治个人能力差,江东军的陆战能力也比曹军兵卒差一截,因此在曹仁展开了攻击之后,没抗多久就全面陷入了被动之中,眼见着就要被曹军一刀砍断城池和水寨之间的联系……
就在此时,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支舰队,旋即江东军便是大声欢呼起来,士气陡然高涨!
舰队当中,周字大旗高高飘扬!
周都督来了!
江陵守军水寨兵卒,似乎被注入了兴奋剂一般,顿时就将曹军的进攻势头压了回去。
曹军见得如此情形,也就知道暂时无法攻克,便是如同退潮一般,哗啦啦撤了下去。
劫后余生,江东兵几乎是喜极而泣!
朱治抬头而望,脸上的喜色才刚刚显露出来,便转成了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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