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曲一波三折,时而缓慢而忧郁,时而激荡而急促,似雨后涨潮的湖泊,波纹一圈圈荡开,反射出阳光光影交错的层次。
舞坛正中,蓝凌何的步伐轻快时似蜻蜓点水,急促时如月初惊鹊。雪集总能从容不迫地迎合她的动作,舞姿收放自如,完全符合节拍,哪怕她随性无规律。
蓝凌何品味着每次和他的接触,有了些不同的感觉。
雪集的周身弥散着清冷,不是体温,而是有细小的气旋在吞吃周遭的热量。
蓝凌何一旦主动输出力量,便能感受到踊跃的波动,似乎空间如水,被她加热而缓缓流动。
而此时再触碰雪集,却是如此温暖。
“呐,问你哦。”
“你说。”
“你什么时候带我体会空间都可以,为何选择舞会?你应该不喜欢如此大庭广众吧。”
雪集没有直接回答:“大庭广众也有用处。”
“什么用处?”
“算是见证。”
蓝凌何刚开始没懂,但几个动作过后,她恍然大悟。
“你是说,让大家一起见证我们的肢体接触?这样所有事情都正大光明,就不会再被人怀疑?”
雪集轻轻应了声:“算是吧。”
“你居然会想这么多……我以为你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雪集的手揽住她的腰,随着后仰的下腰,她的发丝落下,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和优雅的锁骨。
“我的确不在乎,但你呢?”
蓝凌何将身体的重心落在他的臂弯上,一只脚轻轻抬起。
“我在乎,因为……我在乎的人在乎。”
雪集微微俯身,温声道:“所以,我才会考虑平时无需考虑之事。”
蓝凌何一怔,收敛下颌,回眸注视他。
好近,如此之近,每个细节都尽收眼底。
雪集的眼底是冰绿色的,遥远而寒冷,美得出尘,让人不顾一切地留恋。漆黑纤长的睫毛,色彩分明的眼眸,他的眼角微有上扬却又不似丹凤眼狭长迷媚,千万条一气呵成的线条也画不出他流光溢彩的优雅,比天神还要美。
蓝凌何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越望越难以挪开视线,一种温热的冲动弥散在心口。
“你如此为我着想……我不懂。”
“明白与否,有什么差别呢?”
“至少我能理解,你眼中的寂寞是否与我有关。”
雪集侧过脸,避开她的目光。
“比起这个,你现在能感觉到空间——”
“请别回避话题。”蓝凌何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心潮逐渐跃出层层浪花,“我们才认识几天,说过几句话,你对我的付出,对我的看重,对我的照顾——到底是因为什么?”
雪集维持着揽着她的动作,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一缓一促,交织相融。
“这重要吗?”
“若不知晓,我不知接下来要如何面对你。”
“无妨。”
“嗯?”
雪集扶她起身,顺势拉开距离。
“我不会经常出现,更不会与你独处,便无需顾虑。”
蓝凌何努力压着嗓音:“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喜欢的人情世故就躲开?”
雪集不语。
舞曲还在响着,走入悠远而宁静的副旋律。夜曲静谧安详,一幅画面缓缓成型。波动的湖面映着夜色,月光化作涟漪上的银晕,亲吻着藏蓝的湖水。
二人此刻理应拉开一段距离,但雪集刚要撤步,被蓝凌何生硬地拉停。
“你所谓的解决方式只会让我愈发想你,却一边期待看到你,一边恐惧转瞬即逝的相遇,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能摆脱情绪的办法,可我不行啊!”
雪集眼神忽闪,碧眸散出与平静不和的光线。看起来是悲伤,嗅着似落寞,淡淡的,与灯光交织一处。
“我没有办法,只是时间。”
“你我的关系,五年后,变为了陌生人。这是你想要的吗?”
“那你想如何?”
蓝凌何身子前倾,五指抚上他的前心。
“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你当真想知道?”
“这对我们都公平。”
“好吧。”
雪集深深吸气,眼神如熹光般静谧,语气十分认真。
“蓝凌何,你对我的重要性连我自己都无法衡量。若要形容,我情愿为了你去违背所有世间规则,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哪怕死亡,哪怕从能力者变为普通人。”
“我何来重要?比起能瞬间战胜我的你,我什么都不是。”
“我已然认定,你当我是一意孤行便好,莫要用‘什么都不是’这种话排斥我。”
“我怎会排斥你,只是,”蓝凌何的眼朦胧了,“我不能接收你的心意,哪怕只是善意,我也不能坦然受之,因为我……给不起。”
“这非交易,何谈报偿。”
“我怕伤害你。”
雪集摇摇头,一字一顿。
“不管你属于谁,不管你如何看待我,都无所谓。于我而言,你的位置永远无法被替代。”
他的话轻而易举地穿过她心房的防御,悲伤和真心,足以让她沦陷。
蓝凌何只觉有什么在心口炸开,轰轰烈烈的情绪瞬间充斥了胸膛。
“雪集……”
似乎是心声的袒露让他释然,雪集的唇边荡起一隅笑容,将他遥不可及的平静拉回尘世,绝美的面孔更加摄人心魄。
“这就是我的想法。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变。”
蓝凌何的眸中蓄满了泪。
“短时间——是一年两年吗?”
“说不定是三年、五年,或者更长……随缘吧。”
命中被狠狠烙印下他的存在,痛苦与感动遍及全身,蓝凌何不禁颤抖。
“我……知道了。”
雪集双手扶住她的肩:“还好吗?”
蓝凌何缓过神,这才发觉自己几乎攥着他的西服外套了,赶忙松开手,用笑容掩饰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还好。还说我呢……你才把自己说得那么悲壮。”
“是吗,我没想说的,所以没准备。”
蓝凌何抿了抿唇:“你、需要我的回答吗?”
雪集温和地摇了摇头:“不必了,此曲将尽,抓紧时间吧。”
“哦,你说这个啊——不用担心。”
雪集一愣:“嗯?”
蓝凌何有些羞涩地垂下头:“不知这算不算得上对你的安慰,但我刚才顿悟了。”
雪集看到她安谧静美的面颊上,湛蓝的瞳瞬间明亮。
乐章接近尾声,一个颤音持久地高调跳跃。
话音未落,两人双双消失。
所有人都傻了。
更准确地说,已然呆若木鸡好一段时间了。他们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如尊尊木雕泥塑刻上不一的脸孔,唯有眼珠随着两人的脚步来回移动……
直到二人凭空消失。
曲终,会场寂静如空。
众人一口气终于喘上来,千思万绪涌上嗓子,准备一吐为快。
可就在这时,只听——
“轰!”
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啪啦啪啦啪啦啦……”
无数水晶球被弹开,有的直接化为细粉,有的化为晶莹的碎片,有的裂成几半弹到了众人身上。
显然,那摇摇欲坠的水晶灯在蓝凌何和雪集二人离开后没了力量维系,瞬间魂归西天。
索性众人识趣,把吊灯正下方的偌大舞池留给了二人,因此躲过劈头一劫。虽然受到收到了大惊吓,但无人受伤,努力呼吸几次也算是平静下来了。
四下望去,会场成了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星星点点的玻璃渣,鬼知道要怎么清理。
不过越是在危急时刻,就越有救场之人。
还没等众人喧闹起来,一个毫无惊慌感的声音飘来。
“诶呀呀呀,你们说啊,雪集是不是太过分了啊!眼看吊灯要掉就自己跑了,把这么个烂摊子统统留给我,什么人嘛!”
大家往声音方向望去,这才看到一身黑衣的会长溜溜达达地走来,虽然满口抱怨,但脸上尤是轻松愉悦。他二话不说就迈入了满地渣子的舞池,也不知是莽撞还是金刚罩护体。
“瞧瞧瞧瞧,这碎的……就算我好脾气又有能力,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呀!”
众人面面相觑。
距离舞池最近的霖喻和他搭话:“会长,你的意思是,雪集和蓝凌何消失是因为察觉到了吊灯的危机,在紧急时刻用‘空间转移’躲过一劫?”
“可不是嘛,要不你说为啥他们就这么没了呢?”
“那这灯——”
“蓝凌何没控制住力量,暴走了一下,一小下下……就造成了大内伤啊!”
霖喻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为何他们不回来呢?”
会长用厚实的皮鞋底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没好气道:“当然是为了让我全全收拾这个烂摊子啊!真是超级不负责任的啊啊……”
希尔夫对他的自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霖喻却思绪缜密地继续问:“那他们大半夜的去了哪里呢?”
此话一出,众人刚刚险些忘了的八卦之心死灰复燃,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是啊,他们去哪儿了?”
“孤男寡女,大概是去没人的地方继续……”
“但那可是雪集会长啊,别说是女人了,连人都不带碰的!”
“你瞎啊,没看见刚才他们多默契,而且深情注视了好久,也不知在说什么。”
“是啊,那个气氛就像告白一样……”
暮川汐默不作声,注视看着吊灯的碎屑所有所思。
月咏翔迟疑了一下,用软玉般的小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臂。
“您别多想,他们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暮川汐并未接话,自顾自道:“吊灯最初的摇摆,是因为经受了蓝凌何的力量,继而维持着偏斜的角度,是雪集的‘空间之力’在维持。他们离开,吊灯坠落,顺理成章;而会长把逻辑反过来,倒也能自圆其说。”
月咏翔表示赞同:“在我看来也是的,会长如此,便省下了诸多解释。”
暮川汐笑道:“你会慢慢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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