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的某晚。
文峪学院的最高领导人——院长,收到一封邮件,标题是《任命书》。
院长一惊,第一反应是“哈哈哈终于升职了,熬出头了!”
但他马上就发觉不对劲,因为发件人的地址被隐藏,而且邮件点开之后,半个字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附件。
院长冷静地抽了口烟,缓缓吐气,吹破了自己的白日梦:真是想瞎了心,都已经是院长了,还能升职成啥?首席院长?资深院长?……老院长?
他松松垮垮地叼着烟,点开附件。
不看则已,撩起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红头文件,和烫金的三个隶书大字——
“审议团”。
院长嘴巴张大,烟蒂“噗”地掉在裤子上。
“审议团”是全大陆能力者的中枢机构,主管与能力者相关的一切事由。它超脱于政法,直接管理的“凡间组织”有二:警务总部,以及能力者学院。
若说学院是老百姓心中的天梯,那么审议团便是登天之人的光荣归宿。
院长见顶头上司来信了,顾不得烫伤,继续读下去。
《任命书》一共只有几百字,主要传达的指示,就是让北方学院的高层,在三天后迎接新到任的学生会长,把这文峪学院空缺已久的位置补上。
文件特意指出:上任后,学生会长的权力与院长不分上下,只要不违法乱纪,校领导不得干预其对学院进行任何改革。若其出现过火行为,直接上报审议团总部,将由专人处理。
至于此人的背景,文件中只字未提。
院长几眼读完了众多官话,目光停在落款处——
他的眼睛唰地直了,膝盖一软,坐在椅子上都想给跪了!
金章,刻有“北方负责人”五个大字。
这位是——
说来,审议团也和其他大型机构一样,从支部到分部到总部,逐级中心化。最顶层是四位六级能力者,统辖大陆的东南西北,被称为“四大负责人”。
此四位实力之可怕,以“神”自居都可以毫不心虚。值得他们出面的,从来都是决定能力者命运的大事,
文峪学院位于大陆北部,由审议团的北方分部管辖。可院长收到的《任命书》材料,居然是由北方负责人直接签署的!
红头文件+金章,简直就是电子版的圣旨。据说上次出现这种规格的搭配,还是十年前,能力者学院被一夜废校之时……
院长整夜未眠,字斟句酌如何回复邮件,烟一包一包地少,头发一根一根地掉……
距今的三天前,正值文峪学院开学的第一天。
根据通知,新人会长会在早七点到来。
列队欢迎是最起码的。迎接他的有正副院长、教导主任、两位学生会副会长、六个学生会部长等等,皆是学院高层。
众人提早来了四十分钟,天刚蒙蒙亮,就在学院的主干道上排成一排。他们面色肃然地等着,连话都不怎么说,生怕被远远瞅见了,认为是在背后窃窃私语,有失礼节。
而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首先,这位钦点的大人物,迟到了29分钟,是副院长一分一分数的。
七点过半,一人走来。黑衣黑发的少年,身材不高,体型偏瘦。他不紧不慢地溜达,嘴里哼哼着,一手插兜,一手打着莫名其妙的拍子。
众人狐疑地互相望了眼,院长统一回复,做了个“就是他”的手势。
新会长缓缓走近在十二月寒风中面面相觑的十余人,摸了摸后脑,十分不真诚地道歉:”哈哈,不好意思呀,一路不顺,我——”
他刚想说“来晚了”,却蓦地看到排在队尾的莳羽怜。
玲珑小巧的萝莉,藏蓝卷发,蕾丝白裙,精致如仿真娃娃。她长得过于可爱,气质却稳重大方,不笑少言,甚至有些清冷。
会长的神情明显出现了一刹变动,想说的话也忘了。他抛下众人,脚步加快地来到莳羽怜面前,眼中沁满欣喜:“我们见过的哦,你记得吗?”
众人愕然。
莳羽怜有些不知所措,摇头道:“不记得。”
会长又凑近了些,指着自己的脸孔,认真道:“你再看看我的脸,想起来了吗?”
莳羽怜不确定这是不是某种搭讪手法,目光象征性地多扫了他片刻。如此近距离之下,少年无可挑剔的面孔谁看谁沦陷。她被撩拨得心境微乱,赶忙闪身躲到暮川汐身后。
“没见过,的确没有。”
会长跟着转过去,语气多了些急迫:“你别躲呀,我没在开玩笑!”
莳羽怜躲得更严实:“这不好笑。”
会长还不罢休,一手搭在暮川汐的胳膊上,要把这障碍物挪开:“你再仔细想想呀!”
若是旁人,暮川汐抬手放电,早把人吓跑了。但面对这素不相识的会长,他没出手并非因为不敢,而是分明看到对方那漆黑的眼底,闪着难以名状的光亮。
莳羽怜本想果断说不,但以防万一,又在记忆中搜刮一遍,确认不识此人,这才坚定地摇了摇头。
会长驻足原地,神色发黯:“真的?”
“抱歉。”
会长无奈,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吧。”
他倒退两步,终于把暮川汐从尴尬的“肉夹馍”站位中解放了出来。
莳羽怜见他走开,心口蓦地收紧。她将小脸埋在卷发中,不甘心地又想了想,觉得唯一可能见过这个少年的地方……是梦里。
梦里,大概会有这么帅又这么奇怪的人。
暮川汐很少被如此无视,前后瞧瞧,居然觉得有些新鲜。
会长继而来到院长面前,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化作常态的轻笑。
“久等了哦!见笑见笑,刚才的小剧场演砸喽,要为我保密哦!”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院长热情相迎,“学生会长,久闻大名,期盼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幸会幸会!”
院长犹豫着要不要和新会长握手,每说四个字,胳膊就伸出去又收回来。
会长依旧笑着,没有任何要和他肢体接触的意思,不温不火道:“客套了啊!院长啊,你压根不知我名,何来仰慕呢?你向往的,是‘审议团’的大名吧?喏,就我这样儿,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人物,压根不讲究仪表,也算不上人才啊!哈哈,我这人最讨厌虚假的过场话了哦,真是过奖啦!”
院长听得发愣:他这是褒贬混用的……是夸还是骂?
众教职工见院长下不来台,赶忙呼啦一下围上来,各自问问题:
“同学,今年多大?家乡哪里啊?”
“能不能悄悄透露一下,您和审议团的哪位大人有关系啊?”
“那位大人是您的——朋友?亲戚?……老婆?”
“以前来过敝学院吗?学院偌大,要不要找人带您先游览一番?”
会长笑丝丝地瞅着这帮人,只接了最后一个问题:“好啊,那就带我逛逛吧!不过呢,”他抬手指了下两位副会长,“他们跟着我就够了哦。”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碍眼的闲杂人等哟,拜拜吧您内。
众人登时闭了嘴,自发地离他远点。
院长也不想自讨没趣,开始说告别语:“那行吧,之后有需要,随时用你的通讯设备联系我。”
会长想了想,伸手拦了他一下,略认真道:“有两件事哦。”
院长为自己能派上用场而莫名兴奋:“请讲!”
“今天午夜,我让人搬运的东西会送到。物件有点大哦,你们别介意哈!还有,放置的时候要全学院断电哦,持续个二十分钟就够了。”
院长怀着满心狐疑,还是点点头,大方道:“当然不介意。从今往后,学院就是你的家。这些小事,全由你做主就好。”
副院长梅老头眼睛一瞥,投去同情加哀怨的眼神,心道:院长老弟,你坐镇文峪学院十年,落得个老管家的下场,无处伸冤啊……
齐主任有眼力见儿,一拍胸脯,殷勤道:“你说东西大?我有力气,来帮忙。”
另外几人纷纷表示:“我们也出把力!”
会长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诶呀,不劳烦你们动手。而且,以防误伤,离得越远越好哦!”
众人的热脸真冷。
会长身形一闪,凑到院长身旁,伏在他耳边道:“第二件事呢,有关学生会长的权限……”
他的声音愈发小了,众人能见到的,唯有秃顶院长缓缓瞪大的眼睛……
午夜,会长的快递到了。
学院停电,一片阴影极速掠过。
蒙着夜色,只有极少数人看到,一小山般的巨物从天而降,“咚”地降落在学院中央广场上。
由于体积过大,那一落虽稳,难免烟尘四起、地动山摇,震得方圆千米抖三抖!
二十分钟后,尘埃落定。
留校的人们注目看去,只见学院的正中央……
多了一座塔。
几十米的地基直接嵌在地里,塔底与地面紧密切合,百米塔身呈现完美的90°耸立。
院长差点把烟屁股给咽下去,连暮川汐和莳羽怜都震惊了。
只见过导弹空投,没见过高塔空降。迷幻色彩好浓重,像塔防游戏,啊不……大富翁。
翌日,是一年一度的开学日。
学院网上,两个新闻轮流占据头条:
“百余层高塔空降学院,神级施工队一晚竣工。竟能让审议团不惜把‘空间系’能力者当作快递员,究竟是权力的驱使,还是金钱的堆砌?院长表态:与他无关。”
“在目睹高塔之际,某女学员三观崩塌,当场晕厥,被好心人送入ICU,目前生死不明。温馨提示:请不要滞留在学院主干道拍照,分班挑战赛十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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