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中,武则天已经醒转过来,手中拿着一只翠蟾,这只翠蟾的底部刻着几个字:“给太子贤”,她轻声说道:“怀英,这对翠蟾本来有一对,乃是青玉所制,当年朕将这一对分别赐给了李贤和永安郡王李守义,但今日此物却突然出现在宫中,你说奇怪不奇怪?”
“朕盛怒之时,以为是风春来所为,但李贤已经死去十多年了,当时风春来还不在京中,他根本就不会有此物?”
狄仁杰皱眉说道:“臣也觉得奇怪,那此物又为何会出现在宫内呢?”
武则天面色惊恐的说道:“是鬼,是鬼呀!”
狄仁杰迟疑道:“鬼?”
武则天点了点头说道:“李贤的鬼魂,他不肯放过我,自从当日从白马寺回来,我几乎时时都未恶鬼所缠,恐怕这就是冥间的信号,朕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狄仁杰笑了笑说道:“臣还记得,太宗朝时,宫中也曾有传闻闹鬼,这才有了秦叔宝、尉迟敬德二公守门一事。当时,尉迟敬德曾说过一句话:‘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岂有鬼哉!’太宗皇帝大加赞赏,那是何等的豪气!而今,陛下身为君上,堂堂天子,竟会去信这些鬼怪邪说,这恐怕会令天下人齿冷!”
武则天沉默了,其实还有一句话,那就是她感觉这一切都是袁天罡那个妖人在作祟,但这话没法说啊!
见武则天沉默,狄仁杰以为她听进去了劝阻,于是继续说道:“陛下是因此,才派上官才人出宫寻找永安郡王的?”
武则天长叹一声说道:“朕才听说守义之事,命人寻找,这里就有李贤的鬼魂来找朕索命,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狄仁杰闻言试探着问道:“陛下欲以大事相托永安郡王?”
武则天闻言轻声说道:“擅自窥测上意,凭着一条,朕就可以杀你,也就你这老货敢问这话!”
狄仁杰笑道:“对坐无君臣,臣只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不过臣也已经听说,上官才人已经找到了永安郡王,待永安郡王归来,这宫中总归不会闹鬼了,若还是闹鬼必是人祸无疑。”
谁知武则天摇了摇头说道:“宫中之鬼不止李贤,还有蟒氏那几个贱人!”
这下连特么的狄仁杰也无语了,少顷,武则天说道:“朕要做一场大法事,来超度这些亡魂!”
……
狄仁杰回到府中之后,天色依然将明,由于武则天最近恶鬼缠身,所以早朝也停了好几天。
狄春见狄仁杰回来,低声说道:“老爷,张大人来了。”
“哪个张大人?”狄仁杰一愣,问道。
“张柬之张大人!”
狄仁杰低声说道:“他怎么来了?”
说话之间,狄仁杰走进了屋内,看到张柬之正在里面缓缓的踱步,他见狄仁杰走进来,立即抱拳说道:“怀英兄,听说夜间皇上又被恶鬼缠身,险些闭过气去?”
狄仁杰点了点头,忽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张柬之说道:“孟将,你是来我这里探虚实来了?”
“狄公神算!”张柬之伸出大拇指笑道:“对了,当初怀英兄让我查探永安郡王未死一事,我那里尚未有结果,上官才人就找到了永安郡王,可见永安郡王真的未死,这可是幸事啊!”
狄仁杰心中一动,道:“孟将,你到底意欲何为?”
张柬之低声说道:“怀英兄,刚刚陛下急召国师王知远入宫,命他驱鬼镇魔,要我说这世上岂有鬼哉?所谓鬼怪都来自人的内心,王知远直流不过是江湖术士,在君前妖言惑众,以图幸进罢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说道:“孟将此言,深合我意,但你说陛下为何会连连发病?”
张柬之胸有成竹的说道:“这还不明白吗?大限将至!”
最后四个字,张柬之的声音压得极低,狄仁杰闻言摇头说道:“还不至于,刚刚我替陛下诊脉之时,陛下的脉象洪博有力……”
张柬之打断敌人的话说道:“那都是假象罢了,怀英兄,你是杏林高手,试想一下,一个身强体健之人,怎么会闭上眼就能看到有恶鬼前来索命呢?这分明是陛下龙体羸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才会屡生幻象!”
狄仁杰沉声说道:“孟将,你不会是……”
张柬之见状直接说道:“恐陛下时日无多,我看,你我兄弟也要做好准备!”
狄仁杰惊道:“此言何意?”
张柬之笑道:“怀英兄,你这是明知故问了。”
狄仁杰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趁此之时,扶太子正位,还李唐神器。”
张柬之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已打算好了,一旦皇帝宾天,马上命禁卫军守住宫门,秘不发丧,而后,率兵剿灭武氏宗族,扶太子正位。”
狄仁杰心中一动,问道:“千牛卫大将军桓斌及禁卫军统领李多祚、敬晖、桓范等人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张柬之沉声说道:“不是我的人,而是李唐的人!我已经和他们歃血为盟,恢复李唐社稷,现在就等怀英兄你了,而今朝堂之中皆是兄长的门生故吏,尤其是方世玉这次在江南查出颖王谋逆之事,回神都后,必会坐实右梅花内卫大阁领一职,到时由方世玉约束内卫,屏蔽圣听,怀英兄再振臂一呼,众臣会立刻响应,则大事可成。”
狄仁杰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何尝不想如此。然而……以臣逆君终归是取祸之道,孟将不曾闻霍光之事?”
张柬之闻言顿时大急,说道:“怀英兄,现在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
“我知道,我想问孟将一句,你是想恢复李唐社稷,还是想扶太子登基,坐那从龙功臣?”狄仁杰问道。
张柬之愣住了,疑惑的问道:“这不是一样吗?”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今日陛下言谈之间,有传位于永安郡王之事!”
张柬之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可以?”
“这怎么不可以?汉宣帝之旧事,今上为何不能为之?”狄仁杰缓缓的说道。
“这……”张柬之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怀英兄,你说的我也思考过,但时不我待,永安郡王尚在路上,陛下随时有可能龙驭宾天,而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都已经行动起来了,若万一江山社稷之传承有个闪失,你我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道:“周王、梁王者,头脑清澈,匹夫而已!让他先动起来也好,咱们在暗中观察,禁军等众多统领又已被你控制住,就不怕他们翻起天来。若陛下真的如你所说,咱们再动也不迟,万一这其中有埋伏,动的是武承嗣、武三思,和太子无关,毕竟当今天下,能奉李唐正朔之人已是凤毛麟角,所以,一切要谨慎小心。”
张柬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怀英兄,你这才是万全之策,不过小弟有一事相求!”
狄仁杰笑道:“可是让我多入皇宫一探究竟?”
“正是,你与陛下的交情非比寻常,也只有你能胜任此事。”张柬之说道。
“好!我也正想看看,这一切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狄胖胖双目放光的说道。
狄仁杰把张柬之送出门后,张柬之突然低声说道:“对了,周王、梁王已经派精锐人马出京,截杀永安郡王了。”
狄仁杰心中一惊,不过他还是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道:“章怀太子之子,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怎能让他再遭屠戮?”
张柬之沉声说道:“要不要我派人去帮一下永安郡王?”
狄仁杰心中一动,沉吟了一下说道:“不用,有方谦在,永安郡王出不了事。”
张柬之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走了三步之后,猛然回头,怒声说道:“怀英兄疑我张柬之有二心?”
狄仁杰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而是你手下有比方谦更得力的人吗?”
张柬之面色一缓,这才罢休。
随后狄仁杰就自请为捉鬼大臣,要捉永年县之无头将军。
……
神都,紫霞观,当今国师王知远的住所。
当王知远在宫内表演了一番后,回到观内,一名道童上来禀报道,说有贵客至,王知远心中一惊,他急忙走入老君观内,见果然有一个身穿黑色套头斗篷的人坐在蒲团上。
王知远吃惊的说道:“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敢来老道这里?”
那人淡淡的说道:“不来不行,计划需要提前了。”
王知远脸色一变,说道:“可是宫中及虚谷子那边……”
那人脸罩寒霜的说道:“来不及了,一旦上官婉儿回京,春香肯定会被调出上阳宫,上官婉儿心细如发,多善权谋,要是让她发现什么可就全完了,再说,那个老家伙有意传位于李守义,我不能替他人做嫁衣,你懂不懂?”
王知远浑身一抖道:“什么?”
那人继续说道:“所以在这两天之内,你必须把一切准备就绪,到时候咱们立即动手,尚有一丝胜算,否则,你就等着亡命天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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