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修桥补路无尸骸
风光苑不算大，但你得看是在什么地方。
别说在富饶的丽斯城了，就算是伽罗帝国挽风城的城主府，也就与这风光苑差不多规模了，足以看出奔雷商会财大气粗，即便是异国他乡，依然可以把势力延伸过去，只要钱财能行得通的地方，都不是难事。
这些天乔邦一行人在这竹楼住的还算开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大家也都互相了解彼此的脾性，隐隐形成了小团体，像胡家梦就会和仇武慧作伴，互相切磋比斗，偶尔也会走出竹林仰望夜空数天上的繁星，指着天上两轮月亮有说有笑着，任子瑜和雷涛也常常厮混在一起，雷涛要保护乔邦不能离开太远的距离，任子瑜便提着长枪来到雷涛这边帮忙，倒是和谐得很。
而最为奇怪的便是于逸飞和舒雨涵了，此前于逸飞那坚决的态度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如今却是于逸飞陪在舒雨涵的身边，两人都蹲下身数着地上生长出来的各类灵植，这些都是舒雨涵释放灵力生长出来，因为摧心竹林排它性强，为确保灵植有充分的养分刻意种植在距离竹林较远的位置，还拜托鲁绪磊辅助开辟出一片规整的土坑作为池塘使用，可惜不是活水，池塘只能依靠降水来补充新水，但用来灌溉灵植已是足够。
众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去打扰于逸飞和舒雨涵，大家都下意识的认定了这是失散多年的母子相遇后的情景，而对于于逸飞来说，自幼便在丹宗苦心钻研丹方、丹术的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温馨，似乎成长过程里的缺憾在这一刻也是补全，旁人能看到他展露笑容，实际上他要比表现的还要快乐很多。
要说谁最不开心，那肯定是李瑞涛了，待在这风光苑他想找人说话都费劲，聊的最好的胡家梦陪仇武慧了，于逸飞也醉心于培植灵植，无暇顾及李瑞涛，雷涛是个闷葫芦，也没办法深入聊天，任子瑜……
算了，和他不对付……
这要不是身上有任务，李瑞涛才不会和任子瑜多待上一分钟呢！
剩下的也就只有不断吸摄天地灵气的鲁绪磊以及蹲在地上感知灵虫的倪睿了，可想而知李瑞涛得有多么的无聊，这不，由唐莺莺安排的杂役端来食盒，提醒着众人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这次来的是一位老年人，双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修为止步于灵者境，放在伽罗帝国或许有个比较体面的生活，可以混个看守或哨岗的闲职，但在楼兰王朝，灵者境灵武者只能担任主城的杂役，还会面临随时下岗的风险。
“各位大人，这是李掌柜命小人送来的吃食，请大人慢用。”老者双手奉上沉甸甸的食盒，身形略微佝偻，手上满是常年务农留下的老茧，李瑞涛看的十分真切，这绝非是厮杀拼斗亦或是常年握持兵灵形成的老茧，心里不免软了几分。
“谢谢，劳烦你跑来送餐了。”李瑞涛终究是心存善良的，没有鲁绪磊那般表现得冷漠，虽然这些吃食都经过于逸飞和舒雨涵的检验没有任何问题，但出于安全的考虑所有人都没有食用，只是让胡家梦释放空间乱流将食物卷走，拿着餐具搅和一番，假装都品尝过，由杂役再取回去。
这样谨慎的做法大家都表示认同，出门在外自然是万事小心为上，更何况对于唐莺莺和唐韵二人，乔邦一行人并未完全信任，每天都警惕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毕竟，楼兰王朝最可贵的不是金阳币，而是真诚。
“大人您说笑了，能为各位服务是小人的荣幸。李掌柜还命小人传达，诸位大人嘱托的要紧事已经办好，还请耐心等候，容李掌柜忙完琐事便来此告知。”老者不咸不淡的回应着，头颅压得很低，没有直视李瑞涛的眼睛。
“替我谢谢李掌柜，我们会在此静候她到来。”这句话倒不是李瑞涛所说，而是鲁绪磊自竹林深处灵识传音告知的，李瑞涛也听了个真切。
“那小人便不作打扰了。”老者鞠躬行礼，随后向后倒退十数步，再转身直起腰板离开了风光苑。
看着杂役离去，李瑞涛举起食盒，心中暗道可惜，但还是理智战胜了食欲，将热乎饭菜送到胡家梦那里，由他处理掉这些吃食。
经过李瑞涛一番提醒，众人纷纷停下手上的事，返回竹楼收拾行囊，很快便已整理完毕，众人在竹楼内解决干粮后齐齐出门，却是看到唐莺莺已经在竹林前的一片空地上，纷纷快速跃下，鲁绪磊率先来到唐莺莺身前，其余人都隔着一段距离，没有靠近。
“没想到风光苑竟是大变样了，真是不少巧思呢！”唐莺莺展露笑容，温柔又有亲和力，令人心生好感，眼角的浅纹随着眨眼睛而张弛，眉眼间流露出温婉的韵味，今日与先前所见又有所不同，穿的轻便随意了些，腰肢款摆时引人注意。
“李堂主哪里的话，吾等粗鄙之人在这里胡闹，没惹你厌烦已是万吉。若你不喜我现在就让我的朋友将这里恢复如初。”鲁绪磊不知唐莺莺的话是否有深意，以退为进给自己找台阶下。
“恩主说笑了，我怎么会埋怨呢，高兴都来不及。本来就觉得这风光苑空有竹林却是少了些什么，没想到短短五日时间便有了崭新的面貌，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唐莺莺捂嘴轻笑，实则暗自心惊，眼前的风光苑何止是一点点变化，摧心竹排它性极强，此前她尝试种过很多灵植都未能成功，要知道出身唐门的她可是对毒花毒草理解颇深，想着种一些明面上无毒但在一起便会形成混合毒素的灵植都失败了，眼下却是看到了以竹林为中心形成的苗圃已然形成，还长出了不少花骨朵，这让唐莺莺一下子就猜到了这群人里恐怕不仅仅有植师，还有虫师。
会长怎么会结识到这么一群能人？
“李堂主开明，老夫敬服！”鲁绪磊拱手称赞，这番客套还是得给的。
“折煞小女子了，今日来此想必各位恩主都听说了，这些天我跑了许多地方，终于找到一艘合适的运船，最近正在向金阳城运输上好的精盐，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底子相对干净些，是孙家孙泽羽的货船，沿途排查定然不会严格，只需各位恩主少走动，不冒头，平安抵达金阳城是没有问题的。”唐莺莺轻轻拍打了几下胸脯，脸上写满了兴奋，话到最后却是有些埋怨的意思。
“这些天可真是辛苦李堂主了，拢共需要多少，我一并给你。”鲁绪磊轻声应道，能促成此事那是最好，这些天赶路他也回过味来，他们这群伽罗人挺进楼兰王朝一路上没少折腾，这显然是极其没有效率的，与其闷头赶路惹下祸端，不如搭上顺风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是遭逢危险身处江河之上鲁绪磊可一点儿都不担忧，充沛的水源可以为自己提供取之不尽的冰元素灵气，可以说是占据了地利之便。
“怎能要恩主的钱呢？能为恩主办事是小女子的荣幸，只求在虞皓会长那边能多美言几句就好。”唐莺莺惶恐不已，连连摆手回绝。
“李堂主奔波劳苦，这份情谊老夫及同伴已然记在心里，这些天也好吃好喝送过来，人非顽石孰能无情，他日若能遇到虞皓我定会多说几句好话，但便船之事是我等所求于你，所以还请李堂主如实告知我等吧。”鲁绪磊说话滴水不漏，目光灼灼的盯着唐莺莺，那凛然气势根本不容置疑。
“既是如此，小女子也就不隐瞒了，前前后后打点疏通花了八十枚金阳币，到时候各位恩主上孙家的货船时还须按人来交纳八枚金阳币，本来是需要一人交纳十枚的，我也是和他说了你们是我的老顾客，这才酌情降了些……”唐莺莺面有难色，吞吞吐吐说着，嗓音到最后已细不可查，显然不知自己这般操办会否冲撞了这群不容小觑的伽罗灵武者。
“承蒙李堂主忙前忙后为我等张罗，这是给你的辛苦钱，请务必收下。不知我等何时能上那孙家货船？”鲁绪磊虽有所料但没料到这么大数额，好在自己提早准备了五十枚金阳币和一百枚金阳币两份钱袋，当即从空间储物灵器中取出装有百枚金阳币的钱袋，递到唐莺莺面前。
“明日清晨即可，货船待到晌午便出发，到金阳城需要两天一夜，期间就得辛苦各位恩主了。”唐莺莺只是略微的用手掌感受了一下钱袋的重量就知道这绝不止有八十枚金阳币，心中暗喜明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想到这伽罗人如此爽快，果然和伽罗人打交道就是爽利，不像楼兰人那般虚伪。
“那就有劳李堂主明日安排两辆马车，我等就不贸然行动了，对彼此都好，你说呢？”鲁绪磊玩味的看了一眼眉毛扬起的唐莺莺，显然让其高兴才好办事。
“小女子定将马车备好，一切都做妥帖，不让恩主失望。”唐莺莺轻轻摩挲着手背，欣然应下。
“有劳了！”鲁绪磊拱手作揖，姿态做足了。
唐莺莺自然是清楚鲁绪磊这是下了逐客令，当即表态自己还有事要忙，提起钱袋便款款离去。
就这样，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已是一夜过去，天蒙蒙亮，乔邦一行人没有放松警惕，昨夜还是安排了轮班守夜，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岔子，也让众人感到轻松不少。
唐莺莺安排的杂役已早早地出现在风光苑，众人随杂役从风光苑的后庭长廊走去，这才发觉原来后面还有一番天地，竟是相当隐晦的羊肠小道，想来是用作逃生使用，寻常倒是用不上。
走到尽头，杂役取出十几把钥匙，将钢制房门打开，两辆平平无奇却格外宽敞的马车已停在后院门口，目光所及竟是泥巴路，看起来像是菜园，而唐莺莺自马车车厢内屈身走出，显然是恭候多时。
鲁绪磊与唐莺莺浅聊几句，双方顺着话头做了交接，待鲁绪磊一行人上了马车，唐莺莺目送着这一群伽罗灵武者逐渐远去，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若有所思着，目光逐渐呆滞，她越发确定这群人或许就是合欢教要找的那群伽罗人，暗道自己小心谨慎是对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清除这群人在风光苑居住过的痕迹，以免打草惊蛇走漏了风声。
心念至此，唐莺莺脚尖轻轻点地，纵身而起，于屋顶砖瓦上腾跃，凭借轻盈的身法并未发出太大的声响，如同一只矫健的猫类灵兽。
她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姐姐唐韵坏事，空有美丽的皮囊却没能长出智慧的头脑，雷音楼里最能搞砸事的便是唐韵了，绝不能让她再犯蠢。
这些事马车上的乔邦一行人自然是不知晓的，也无暇顾及这些，马车在蛇纹烈风马的拉拽下全力狂奔，很快就离开了丽斯城，用了大约一个小时来到了距离最近的渡口，此刻已是艳阳高照，阳光洒在每一个在渡口搬运忙碌着的脚夫黑溜溜的脊背上，一个个面目黝黑沧桑，正奋力举起货物来回搬运着，汗水自双颊滴落，看起来十分费力。
科尔特系统提示，这群人都只是普通人，而旁边呵斥他们做事的人却是灵爵境修为，名叫孙健伟，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动作麻利点！早上是没给你吃饭还是怎么的？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偷懒？抓稳了，摔了你可赔不起，我对你老婆孩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拿什么赔？还不给我注意点？”孙健伟嘴上喷粪毫不客气，那傲慢的态度即便是心高气傲的任子瑜看了都鄙夷不已，灵武者欺凌普通人算什么本事，最是见不得这样的仗势欺人者。
孙健伟骂骂咧咧的训斥着，余光瞥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一群人，只是看到了马车车厢毫不起眼便失去了兴致，只当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间豪绅，就像是看到蚊虫般直接忽视。
胡家梦走上前望了望，知道还是由自己打招呼最是稳妥，这些同行的士兵没有一个是好脾气，还得自己出面。想到此便回过头看了眼鲁绪磊，得到他的点头授意后才往前走去。
“这位大哥，不知您可知道哪艘船是孙家少爷孙泽羽的？”胡家梦眼角含笑，从衣兜里取出一枚金阳币，隐晦的递给孙健伟。
“你找孙泽羽有何事？”孙健伟并未第一时间接过钱币，而是警惕的看着突然走过来的胡家梦，朗声问道，但看着满脸堆笑的胡家梦，语气实在是硬不起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是这样，我们都是雷音楼的老主顾，想搭乘孙少爷家的货船前往金阳城见见亲人，这不是李掌柜牵线搭桥了嘛，我们就来这一趟，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呢？”胡家梦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他已看出端倪，眼前这人或许与孙家有密切关联。
“原来是你们啊，一人八枚金阳币，姓李的婆娘和你们都说了吧？”孙健伟打量起胡家梦又扫了眼后面围在一起的乔邦一行人，语气和缓了不少，昂首用下巴指了指后方的货船。
“晓得晓得，李掌柜和我们都说了，原来您就是孙泽羽，我有眼不识贵人，多有冒犯还望见谅。”胡家梦就势谦恭一番，想多探探眼前这人的虚实。
“瞎说什么呢？我家少爷年方十九，我就是个掌事的，莫要胡言乱语！”孙健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孙家其他派系在场，这才皱眉回复，脸上就差写上嫌弃了。
“嘿嘿，我看您面色红润，仪表不凡，还以为您就是孙泽羽呢，怪我怪我，是我唐突了。”胡家梦打了个哈哈，摆出一副傻乎乎的样子，憨憨搓手。
“行吧，你们快把钱交了上船吧，会有人告诉你们怎么走，上船了给我老老实实的，要是捣乱惹祸我可要赶你们下船的。”胡家梦的一番称赞孙健伟颇为受用，脸色没那么铁青，挑了挑眉摆了摆手，示意胡家梦麻溜利索点。
“多谢大哥！还望大哥在船上多包容些，出来混个营生，都不容易嘛不是。”胡家梦连连称谢，又掏出四枚金阳币凑成五枚，假意与孙健伟握手道谢，实则将金阳币顺到了孙健伟的手中，做完这些便转身往回走，与乔邦一行人碰面。
看着转身走开的胡家梦，孙健伟瞟了眼手掌心里的金阳币，暗道这胡家梦是做生意的料，心里美滋滋的，手中钱币已暗戳戳塞入背囊中，转过身继续呵斥着脚夫手脚麻利些，一板一眼表现得颇为负责。
乔邦一行人不疑有他，陆续踏过悬桥登上货船，在脚夫的引导下步入货船的最里侧，于摆放货物的空间歇了下来，也怕说多错多，并未与来来往往的脚夫搭话，以免问及口音，徒生枝节。
这里倒并不是很脏，就是有些破旧了些，潮湿感阵阵袭来，船舱长廊处不断传来鱼腥味，除此之外还有扑鼻而来的咸味，船板两侧挂满了渔网，最里面还有一张不到成人膝盖高的矮脚方桌，上面却是摆放了满满的蔬菜瓜果，环顾四周却是看不到一个可以坐下来的椅凳，还是胡家梦最先察觉，从自己的空间储物灵器中取出一大堆自制的木凳，交由众人安坐。
默然看着一个个脚夫辛苦搬运着，众人只觉坐在货舱里属实有些尴尬，但又不好冒然行动，万一犯了什么禁忌很可能就被赶下货船，再寻觅一艘容身的货船就不是易事了，只能顶住压力，任由来往脚夫侧目观察也岿然不动，听着脚夫粗重的喘息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来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乔邦触景生情，回想起前世的种种经历，一个个高楼大厦建成前，都是由这些拼力气的人辛苦搬运，一砖一瓦方能建成，谈不上怜悯，乔邦只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这些埋首苦干的人们。
肩上的不一定是货物，也有可能是一大家子的生活压力。
直至脚夫不再往返船舱内部，乔邦明白这艘货船即将启程，孙健伟也特地跑来货仓假模假样的清点货物，顺道来看看胡家梦。与刚刚在渡口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截然不同，孙健伟面对货舱里的众人却是软言细语，表现得十分和气，令众人讶异不已。
只是众人不知，佩戴空间储物灵器在楼兰王朝本身就是一种对自己身份足够有底气的象征，通常都是世家门阀子弟才会堂而皇之的显露空间储物灵器，在楼兰王朝这便是一种震慑的手段。孙健伟一进来便看到了众人手指上都佩戴空间储物灵器，无不说明这些上船的人都是灵武者，本想惺惺作态的孙健伟顿时将一肚子盘算咽了进去，几句没营养的话说完便离开了。
不多时，货船离开渡口，江河水流湍急，船身起伏无定，左右摇摆晃得不算太厉害，但想在这样的环境里修炼那真是天真了，众人只能运用足下灵力使得双足紧紧贴合甲板，尽可能贴向船身，轻抬手臂抵住，这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随浪涛摇摆。
孙家货船算是艘大船，船边两侧各有四个轮桨，八个轮桨上有着八片卷曲的桨片，没入水中看不清材质，船板上也有高低两杆船帆，其上绑有结实无比的麻绳，从货舱里可以颔首瞧望有船夫顺着麻绳爬上帆杆，观察着江水的变化。
而孙健伟也是奇怪，并未显露他的灵武实力，而是顺着绳梯爬上帆杆，登上了望台绕着桅杆扫视了好几圈才肯罢休。
船速越发的快了，直至支流的分岔口才骤然减缓航速，此时已是黄昏，江水被夕阳照射呈现金色，水波荡漾令人心生遐思，原本宽阔的江道变得狭窄，曲折蜿蜒不说，就连流风都猛烈了些，船身摇晃的愈发厉害了。
正当众人好奇时突然敲门声传来，胡家梦率先跑去开门，是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端来食物，科尔特系统提示下得知是一位灵者境修为的灵武者，胡家梦连连谢过壮汉，捎上舱门打开木盖一看，是用鱼虾烹煮出来的菜肴，刺鼻的气味惹人捂住口鼻，胡家梦照旧释放空间乱流将眼前的食物处理掉，各自取出干粮和水，补充体力。
没等多久，船夫敲响货舱门，提醒乔邦等人可以出来透透气，货船不赶夜路，将在江漫滩平原附近停泊。众人纷纷称谢，随船夫走上甲板，眼前是一片迤逦风景，广阔的水域山峦叠嶂，江水两侧有成片的山峰，巍峨险峻，山间云雾缭绕，晚霞映衬下犹如七彩霓裳披裹山峦，分外美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地是何处，但眼看一个个船夫顺着船梯下船在江畔上搭起篝火，想来也不是什么险恶之地。
乔邦依稀记得景玥授课时提起过，贯穿楼兰王朝南北的主要江河为三江五河，三江分别为库鲁莫斯江、罗伯莫斯江以及塔卡库里江，五河分别为色拉河、格萨拉尔河、格日朗河、甘丹河以及贡巴拉河。丽斯城之所以繁荣，得益于伊兹丽斯平原上有库鲁莫斯江、格日朗河以及格萨拉尔河交汇，灌溉水源足够且适宜居住。
眼下货船就在库鲁莫斯江上，自东南向西北前行的路上，半日光景的话，当下应该是抵达了阿尔吉斯坦高原，如果乔邦没有猜错的话，这里便是阿拉里德城东郊，眼前这片江漫滩平原的上游便是库江堰，由李翔、李冰父子修建的水利工程，使得湍急的水流变得平缓，致使库鲁莫斯江的中游不易爆发洪水，为下游的伊兹丽斯平原提供良好的生长环境，这才促成了伊兹省成为楼兰王朝最主要的粮食供给基地，也因宜居这一客观因素而积累了帝国近两成的常住人口，是帝国赋税最重要的来源地，且因伊兹丽斯平原北面是阿尔吉斯坦高原，东面又是广袤的盐碱地以及连绵上千里的荒漠地带，形成了易守难攻的战略地位，也使得这里相较于其他省城来说要繁荣安定。
眼前这片三角洲便是由库鲁莫斯江与色拉河交汇冲刷形成，松软的沙土上并无植被附着，江岸上长满了芦苇和荡草，色拉河横亘于库鲁莫斯江上，漕引山川，利尽南田，流水如万千财赋，挟山峦以并天下，山河于此半分，此地可谓是楼兰王朝的气运所在，若非库江堰修建数百年，楼兰王朝将会面临最严苛的粮荒，天下动乱只在须臾之间便会促成。
孙健伟缓缓自货船甲板上踱步而出，看样子已是打了盹，浅揉了揉惺忪睡眼，见乔邦一行人呆呆伫立在甲板上，润了润嗓子，开口道。
“不下来吃点？刚刚捞到不少江鱼，分你们一些，你们自己烤着吃？”孙健伟淡淡开口，趁此机会再好好观察乔邦一行人。
“那就却之不恭了。”胡家梦满脸堆笑，稍稍拱拳称谢。
“老二，给他们八条鱼，弄些大的！”孙健伟朗声开口，脚尖轻点甲板，飞跃船桅便一跃而下，来到了江滩上，全程没有再看乔邦一行人，似是避嫌。
乔邦等人对望几秒，纷纷跃下货船，与船夫打了会交道，双方相聊甚欢，仇武慧与胡家梦的口音已无限趋于楼兰人，令人听不出差异，直至船夫递过来八条江鱼，足有乔邦半个身高那么长，胡家梦讪笑称谢，令李瑞涛去帮助船夫，李瑞涛见船夫已支起铁质烤架，铺好未受潮的木柴，指尖轻轻捻着，一小簇火苗自手掌燃起，李瑞涛精准的甩出，火苗落在木柴上，瞬间就点着了。
孙健伟冷冷的观察着李瑞涛的一举一动，并未多说什么。
胡家梦从空间储物灵器中掏出铁架子，摊开一张泛黄的方布在江滩上，娴熟的切开鱼肚取出内脏，交给任子瑜来刮掉鱼鳞，鲁绪磊主动接过清洗鱼身的活儿，而仇武慧那是更了不得，竟随身携带砧板菜刀，大声嚷嚷着让鲁绪磊把鱼送来，三下五除二将一条条鱼切成了各式各样的生鱼肉，有块状的也有条状的，刀功非常了得，把围在旁的李瑞涛和于逸飞都吓到了，生怕那菜刀离开了仇武慧的手掌心，飞到自己面前，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胡家梦也是准备得齐全，天晓得他的空间储物灵器里怎么有这么多调味料，什么孜然、方糖、蜂蜜、麻椒、香油、高粱酒，将其一一掏出来的时候不仅震撼了鲁绪磊等人，也将不远处的一众船夫给惊住了，江滩上满满当当数十种瓷瓶、陶罐装着的调味料摆在地上，你很难不注意到这边。
“好了，接下来你们就瞧好了吧，看看我烧烤的手艺！”胡家梦兴奋地高呼着，好在他还记得身处楼兰王朝，没有喊出伽罗语，将一整个鱼肉条用树枝串了起来，错开摆放在铁架上，手掌轻轻一挥，火元素灵力化作一团火焰自掌心窜出，将铁架烤的通红。
眨眼的功夫，肉串便已经变得金黄，油脂渗出滴落在烤架上，于火苗中发出“毕波毕波”的炙烤声，却见胡家梦抓起油刷在鱼肉条上轻扫两下，金黄色的油沫浸润着鱼肉，肉香味飘散开来，竟是闻不到一点点鱼腥味。
胡家梦使着巧劲在铁架上翻动鱼肉条，一边将自己混制的调味料均匀的洒在鱼肉条上，动作熟练地就和街道上摆摊的师傅一样，要不是乔邦知道胡松涛是胡家梦的爸爸，还以为胡家梦出自庖丁家族呢。
天色渐渐深沉，夜幕很快就降临，两轮弯月若隐若现挂在天边，视线渐渐昏暗，除了江滩上几垛篝火发出耀眼的光芒，江水在漆黑的夜色下也显得浑浊无比。
不到一会儿，胡家梦就把鱼肉条烤完，香气吸引了一众船夫围了过来，不得不说胡家梦的手艺着实不错，鱼皮泛着椒香，酥脆的鱼皮与紧实的肉质贴合在一起，鱼肉嫩滑紧凑，肥瘦适中，这些可不是夸赞，是一个垂涎欲滴的船夫接过胡家梦递来的烤鱼时做出的评价。
“小老弟，你干什么的？要不你来我们孙家吧，像你这样会烧出好味道的厨子可不多，你报个数，我和管事的说说，你就在咱货船好生住下，好吃好喝绝不落下！”船夫毫不满足，舔了舔油滋滋的嘴唇，拍了拍胡家梦的肩膀，差点把胡家梦手中的肉串给拍了下来，大大咧咧的说道。
“哎哟，不用了喂，我可是去金阳城投奔亲戚的，他家开餐馆的，我可是过去救场子的，原先那厨子撂挑子不干了。”胡家梦胡诌着，手上动作却是没停，刚刚鱼肉与火苗接触了片刻，肉质可能会柴了些，却也不恼，打算将这串烤鱼给任子瑜吃，谁叫他平时和自己不对付呢！
“哎！可惜了，你要是在咱货船上那大家伙的日子别提多快活了，可惜了你这门手艺，怕是以后都吃不上咯。”船夫颇为遗憾的说道，惆怅油然而生。
“别啊，你把处理好的鱼切好了拿过来，我烤给你们吃，正所谓相逢便是缘分，咱们既然相识一场，就一起吃个痛快！”胡家梦见状知晓正是拉拢关系的好时机，辛苦自己造福其他同伴，能让这趟航程舒服些。
“小老弟，我可把你的话当真了啊，我这就让其他弟兄把鱼肉给送来！”船夫不可置信的接下话茬，没想到胡家梦能如此爽快的表态。
“去吧去吧，烤这些鱼费不了多大力气。”胡家梦微微一笑，仰起头回了句便继续埋头苦干，专注于手中的肉串，对于灵皇境修为的胡家梦来说，这点精神力消耗真的不算什么，就当是专注力训练了。
“好好好，倒是个痛快性格，投我脾气！”船夫朗声大笑，大步流星赶了回去，不多时便带着一大帮人围了过来，胡家梦抬起头一看都吓了一跳，原来一下子十几个船夫提了二十多条江鱼过来，有处理好的也有没处理好的，一双双眼睛巴巴的盯着自己，胡家梦顿觉压力山大。
不过船夫的素质还算不错，并未出现争抢的情况，乔邦众人也都没有催促，静静地守在旁边，帮助胡家梦切肉片串起来，这样的画面令乔邦回忆起灵兽园的那晚，于凯文与自己描述着烤鸡是多么好吃的情形。
这一切都被孙健伟看在眼里，但并未出言干扰，送货本就是个枯燥的活，能让船夫乐呵乐呵，放松一下心情也是不错。
周围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令胡家梦听了进去，原来船夫烤鱼味道都差不多，直接用一些盐巴涂抹鱼身表面就烤上了，味道自然是比不上胡家梦这充足的调味料的。不过胡家梦心里清楚，这烤鱼味道好可不仅仅是因为调味料的缘故，主要还是因为鱼肉鲜美，春末夏初的季节江鱼都不是很老，滑嫩的肉质才是烤鱼好吃的关键因素。
听着船夫说着来往经历，乔邦一行人并未吭声，竖起耳朵倾听着，也听到了些不为人知的历史。
原来这江漫滩平原上原本是有些渔夫在此居住的，生活多有不便，渔夫想从江这头到另一边只能靠轻舟渡过，而此处水流湍急，壶口河段容易将轻舟荡走，要耗费不少功夫才能抵达目的地。
渔夫为生活方便，节省徒步渡江七十余里的脚程，在十八名渔夫的共同努力下，于湍急的水流上修建了结实的浮桥，由麻绳牢牢固定，极大的方便了当地百姓的生活。
可好景不长，拜阳宗巡查各省，途径此处发现搭建浮桥，当即训斥问责一通，以私搭浮桥为由将渔夫全部擒获缉拿，冠以莫须有的罪名，这里自此荒凉下来，拜阳宗的人不仅拆除了浮桥，还将渔夫搭建的屋宅给破坏了，想来也有七八年了。
没人知道这十八名渔夫犯的是多大的罪过，也不清楚动了谁的蛋糕，原本就不太富裕的一群渔夫靠着沿江两岸维持生计，如今也被打回了原形，再也翻不起风浪来。
乔邦一行人听到此处，只觉得心里有股无名火直窜，明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耐心听船夫诉说着这条库鲁莫斯江上的传闻，乔邦只觉天下乌鸦一般黑，无论是伽罗皇室还是楼兰皇家，洛家亦或是李家，到达权力的顶峰后便可不顾苍天百姓的死活，随意定判，人命如水中浮萍，一阵风浪便能扑灭沉底。
心越善良，苦难便会越多，做的越对，活的便会越累。
思绪飘远，乔邦已然听不进半点船夫的数落、牢骚，这些抱怨无非是在不够公正的世界里挣扎求存的表象罢了，越是争吵便越觉刺耳，刺耳的不是这些船夫的交谈，而是万千人民心中的苦水无法倾诉，只不过被自己听了个遍了。
烤鱼的香气弥漫，夜色完全笼罩，货船被篝火映照出轮廓，宛若镶了一圈火红色的边。船夫的喧闹声打破了这一片天地的寂静，篝火随江风摇曳，洒落在砂砾上劈啪作响。
七八年的功夫便能磨灭这里曾有一大群渔夫居住在此的痕迹。
乔邦意识到这似乎并非个例，只是楼兰王朝的时代缩影。
是凭借自己，十几人，所无法改变的格局。
心中越是感到疲累，便越发的清楚明白，如果唤醒不了每一个人潜藏于心底的渴望，就不可能激发民族的真知。
身处楼兰王朝，乔邦回顾伽罗帝国的种种经历，感念两国文化、风俗虽有不同，但不公却是根深蒂固，难以拔除。
看着抓起肉串咀嚼着的一众船夫，他越发觉得这是一群苦中作乐的苦命人。
“在想什么呢？”突兀的声音响起，乔邦抬起头看到仇武慧抓着两根肉串来到自己面前，蹲下身，说着流利的楼兰语，好奇地看向自己，火光映照下眼珠子流露出闪烁的荧光，甚是美丽。
“没……没什么……”乔邦所掌握的楼兰语着实有限，只能磕磕巴巴的回应着。
“来，刚烤好的鱼片，没有刺，放心大胆地吃！”仇武慧笑着打趣着，将一根肉串递到面前晃了晃，浅浅笑着。
“嗯嗯……唔……好吃！”思绪被打断，乔邦却感谢仇武慧，只有她看出自己的心事重重，或许不该想太多太深才对。
这些，还不是自己现阶段该考虑的吧……
应该是吧，也只能这么劝慰自己了吧……
漆黑的夜空上两轮弯月越发清晰，残缺的月亮却像是填满了乔邦空落落的心。
此刻，他无比怀念灵兽园那夜的经历，围着篝火心无杂念快活无比的日子。
这世间的恶，我能否一一灭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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