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宪历四月二十,格里高利历5月28日,包括锦衣卫和护军在内的近万人,簇拥着皇帝和郑克臧从京城出发。沿途正常预计四十天,将会在五月底到达热河。而两个军镇的野战军,以及大批卫所军,都已经在何佑的指挥下,在热河附近集结完毕。岳亮和赵芈兰还在热河行宫以南不远的地方,临时搭建了一个战地医院,可同时容纳约两千伤员,里面待命的八百多护士,都是羽林苑这几年培养出来的。
裕贝勒福全被郑克臧委以重任——在安南征伐中的杰出表现,让郑克臧和军机处都对福全的忠诚和能力感到认可——他率领五千绿旗兵,前往乌兰布通阻击噶尔丹的大军,真实意图则是诱敌,将噶尔丹引到明军在热河布置的阵地前。京城的北外城一共住着不到八千户满洲和蒙古绿旗,五千绿旗兵意味着三分之二的绿旗家庭要派一个男丁参加这场战役。清朝开国名将佟图赖之子佟国纲、佟国维,重臣米思翰之子傅马齐、傅马武等人全部随军征战。
大军出发之后,京城又变回太子朱和尭理政的状态,政务由陈永华内阁处理,军务由负责留守的刘国轩和军机处的潘兴协办,洪诚丘、姜承志、王鼎等人终日陪着朱和尭,为重要事务作出裁决。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确保前线的供应,包括粮食和物资。
京师顺天府和北直隶一带的驻军,平时粮食就要靠南方供应,到了战争时期,更是需要南方加倍供应粮食。军机处给南京发了好几道行文,督促粮食北运。
南京军机处从来也不含糊,回函表示已经在湖广、江西两省展开军需捐纳,凡捐粮本色一百八十石或折色银一百两者,即给监生出身,这个价格比日常捐监便宜了二十两,对读书人的吸引力更大一些。而且,本年是乡试年,捐监之人可以在秋天参加乡试。为了提高大家捐监的积极性,南京礼部宣布,本科乡试湖广、江西两省各增加举人名额十五个。
增加举人名额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因为在整个科举体系中,考举人是竞争最激烈的一环。截止到四月初,湖广、江西两省已有三千余人输粮捐监,总共获得粮食近六十万石,正通过漕运和海运源源不断地向京城运送。后续估计还能有二、三十万石粮食可以送到。
朱和尭当然会有些奇怪,觉得为什么不在更为富庶的南直隶和浙江开军需捐。洪诚丘只能告诉他,一个反常识的地方就是,由于人口密度高、生活水平高,南直隶和浙江的粮食存余其实比湖广和江西更少,有些年份商人甚至会从湖广省的江汉平原向南直隶的太湖平原贩运粮食牟利,一般人想不到这种情况。
另外,为了更好地解决南方水利建设、河槽养护、沿海海塘修建等问题,南京军机处提出一个综合解决方案:将工部都水司升格为水利署,设从三品水利侍郎管理,于长江、运河等干流途径州县,增设水利州判、县丞,专司其事。另在南京增设海事署衙门,以正三品海事侍郎总领其事,沿海各府、直隶州增设海事通判、州判,统管一切海塘修建、渔民、商船管理等等。
这套方案若是付诸实施,大概要增加近五百名水利县丞和二十多名海事通判。不过,稳妥起见,水利县丞先于运河沿线、环洞庭湖、环鄱阳湖地区试点加设,海事通判于广东、福建两省试点加设。若运作良好,再于别处推行。
洪诚丘自然知道许纬辰的意图,现在各种开捐纳,监生和举人的数量都有所增加,朝廷的官位有限,就会出现仕途淤塞的问题。增设县丞、通判这种低级官员岗位,既可以疏通一下仕途,又不会增加太多财政负担。更何况,水利和海事确实需要专人专管,原有的知县和县丞要管理一县的钱粮和刑名事务,很难有精力来处理水利和海事。
前线的军报一天天不断,到了五月底,皇帝一行非常准时地到达了热河行宫,并且和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等蒙古部落首领会盟。蒙古各部都对噶尔丹的横行肆虐恨之入骨,但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据蒙古部落首领们说,噶尔丹的驼队行动迅疾,而且手中的罗刹火铳射速奇快,各部都无力与之对抗的能力。
等到了六月中旬,哨探显示,噶尔丹的大军前锋已经离乌兰布通不远了。而福全带领的五千绿旗兵,也已经在乌兰布通布防完成。
历史上,清军就是在乌兰布通与噶尔丹决战,噶尔丹在战术上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歼灭上万清军,但在发现清军援军即将到达前撤离了战场。项绍宽和吕宪华都认为,类似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如果噶尔丹被明军的优势兵力所吓退,那么整个作战计划其实就失败了。
让福全带着绿旗兵去乌兰布通迎战噶尔丹兼诱敌深入,实际上是一个极具难度的工作,要想把噶尔丹的主力引到热河附近,就不能让他看出诱敌的意图。所以项绍宽事先为福全准备了三套作战方案,并且派遣了一组长期跟随自己的总参谋室参谋与福全同行,协助阵前指挥。
具体来说,就是在乌兰布通沿河一带布下阵势,抵挡准噶尔军队的进攻,同时派出一支分队绕行敌军的身后“偷袭”,但故意暴露意图,让噶尔丹击退,然后全军撤退。这样一来,噶尔丹就会认为明军是偷袭失败,所以仓惶逃窜。而撤退过程中,再派一支马队拦截一下准噶尔军,这样噶尔丹就会更加相信明军是真的败了。
军报从热河前线送往京城,使用六百里加急,只需要一天一夜就可以送到。而为了确保尽快对前线的情况作出反应,洪诚丘等人白天在文华殿陪着朱和尭处理政务,宫门落钥之后就到武英殿,和刘国轩、潘兴等人一起用晚膳,晚上就住在偏殿里,以备有什么紧急军务可以直接商议。
到了七月初五的晚上,众人刚用完晚膳,一份六百里的军报送了进来。拆开一看,内容是福全的绿旗兵于六月三十在乌兰布通与准噶尔军大战的战报。据里面所述,福全依计划在河边结木寨布防,噶尔丹到达之后也在不远处布下阵势,并且利用火炮向绿旗兵发起进攻。福全派出佟国纲、佟国维兄弟从侧翼包抄敌军后路,并且“成功”被准噶尔军击退,奇袭队伤亡很大,一千人仅有六百余逃回,佟国纲当场战死,佟国维也身中两枪,被他的三儿子佟克多——原名隆科多,改汉姓佟之后改名佟克多,与大哥克书、二哥克新一致——拼命救回。
福全于是率军撤退,还故意丢弃了火炮十多门、火枪二百多支、辎重几十车,并且烧毁了木寨,以示慌乱。噶尔丹果然中计,发动大军追赶。福全又派遣绿旗蒙古参领阿南达率一千骑兵队以骑射的方式阻截噶尔丹,以付出了三十多骑伤亡的代价,成功迟滞了噶尔丹,并且吸引他继续追击。
吕宪华在这份战报里夹寄了一份热河指挥部的评估意见,认为噶尔丹的大军将会在十到十五天内到达热河战场——虽然理论上,噶尔丹的驼队从乌兰布通到热河只需要六到八天的时间,但经过激战的准噶尔军可能会要休整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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