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简陋,床也不软,但很干净,褥子是新的,带着一股刚晒过的阳光味。
杨临安躺在床上,却没有一丝困意。
总觉着红叶师叔的影子在他眼前晃荡,一会儿是妙曼的身材,一会儿满脸寒霜和可杀人的凌厉照妖眼。
什么功法能看穿人心?照妖镜吗?
听人劝吃饱饭,这一个月离她们师徒远一点,打死不去峨眉峰。唉!山下老虎不可怕,山上会御剑的老虎才可怕。
真会骑剑,啥玩意儿不好骑,老孙头会不会这手绝活?
眼前浮现起他在将军府花园露的一手,杨临安宁愿相信那不是幻术或障眼法,那是真的神通。
可是神通又怎样?一个月还能上手?看都不够看,还是省省力气留到盛阳去扑腾好了。
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浑浑浩浩睡了过去。
清越的钟声把杨临安从睡梦中惊醒,他一轱辘爬起来,看了眼窗外天色又倒头睡下。
“砰!砰!砰!”敲门声响。
“小师公!小师公?”清心侄徒孙的声音。
杨临安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山上起得早,吃得也早吧,晚了他怕要饿肚子。
打今天起面朝峨眉峰,春暖花不开。
杨临安为期一个月的修道生涯开始了。
在清心清松两位侄徒孙的带领下,天蒙蒙亮,杨临安开始上山第一课:早课。
离开时,他看了眼孙重癸静室一片漆黑。
清心跟他肚子里的蛔虫般小声道:“掌教太师公一个时辰前去莲花峰了。”
杨临安奇道:“这么早?他一把年纪都不用睡觉吗?莲花峰又在哪里?”
清松在前面引路,“太师公每次云游回来,都会去莲花峰,峰顶有座莲花池。太师公去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莲花峰在公主坟和峨眉峰中间,离这儿五六里地。”
“这么远啊!山路不好走,那是该早些起,否则到那儿天都大亮了。”
清心轻笑道:“小师公说笑了,太师公去莲花峰不用两条腿走。”
穿过鸡鸣涧,他们要去的是祖师殿。
杨临安本上山,桃花花朵朵开倒是其次,弈天宗掌教弟子也可有可无,求个一套半套高深内功心法傍身才是正事。“不用走?山上骑马?”
清松笑道:“太师公也没骑马。”说时他与清心默默对视了一眼,原来小师公是只土包子。
“掌教太师公本事大了去了,区区几里地,眨眼就到。”
杨临安停下脚步,两人好奇的回头。
“你们没有骗小师公?”
两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齐声道:“没有。”
杨临安故意板起的脸稍稍回春,“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老实回答。咱们红叶师叔……公御剑飞行……你们亲眼所见?”
两人再次点头。
难道是真的?!杨临安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逐渐扩大。
一手青锋剑一手小蛮腰,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就像是少年的怀春梦,虽出身于侯府,杨临安同样艳羡江湖豪侠随心所欲的高来高去。尽管杨逢春反对,他仍死心不息。
难不成冥冥中有天意?真的一头撞进了成群高手中?
清心清松齐齐看着他,杨临安摆出小师公的架子,干咳一声道:“你们两个上山多久了?”
清松不知道小师公为什好像么突然不高兴了,小心答道:“我上山三年零三个月,清心快五年了。”
杨临安点点头,“那你们两个也习武?”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清心答道:“冲虚师叔说我们不是习武的料子,让我们修心问道。”
“那你们知道怎么问吗?”
清心挠头道:“不知道,好像又知道点。小太师公说一切道法自然。冲虚师叔也说只要我们不偷懒,总有一天水到渠成。”
杨临安心底暗笑,原来是两个生瓜蛋子,小太师公当是王牵机了。“冲虚师叔……师侄是谁的弟子?”
“是张太师公二弟子的三弟子。”
杨临安稍稍理了一下,总算明白了。“那你们的师傅呢?”
清松老实道:“我们的师傅是张太师公大弟子的二弟子。”
杨临安走近两人,拍了拍他们肩膀,亲热道:“咱们掌教太师公有几位弟子?嫡传的,挂名和西贝货不算。”
清心清松面面相觑,后者奇道:“小师公连太师公有几位弟子都不知道?”
杨临安不以为意道:“有什么稀奇?我是掌教太师公这次专程下山寻的宝……”突然觉得宝贝用在此处不妥,“天才,昨天才上山嘛。”
清松对他的理由表示相信,点头道:“小师公说的有理,咱们掌教太师公一共有六位……不,算上小师公就是七位弟子了。但只有大师叔公和四师叔公在山上,其他几位师叔公都云游在外,很少回来。”
贵宗真乱,少点记性只怕连人、名字和辈分都分不清。杨临安作了个恍然表情道:“哦,有几位师姐?”
清松脸上闪过一丝浅笑,“掌教太师公没有女弟子。”
就说了老头不可信!果然呐!骗我说山上很多师姐,栖霞观吗?“嗯……师兄好啊。”
看上去比较老实忠厚的清心小声道:“小师公真是掌教太师公寻回的……天才?”
杨临安重新抬头挺胸,“怎么?不像吗?”
清心支吾道:“可……可是闻师叔公不是这样说的。”
闻师叔公?闻冠雪。“闻师妹怎么说?”
清心看了眼清松道:“闻师叔公说……说让我们离小师公远一点,会教坏我们。”
“什么?”
“她说小师公不是好人,还是个色胚子。”
色谁了我?士可杀不可辱,此仇不报非君子!杨临安脑子里浮现闻冠雪的样子,脸上却表露出一副凛然不可犯的神情,正容道:“你们看本小师公像她说的那样人吗?”姚红叶施展照妖镜是昨天的事,睡一觉而已,怎么连侄徒孙们都知道了?
清松先是点头接着立马摇头道:“不像不像,定是有什么误会。小师公,咱们去祖师殿吧,去晚了会挨骂。”
清心也道:“是啊,大师叔公喜欢骂人。”
杨临安当先起步,“那走吧,今天保管他不会骂你们,有我在,不看僧面也得看小师公面。”
祖师殿内,供奉着道家道德天尊,以及弈天宗祖师爷和历代证道真人画像。
清心清松把杨临安送到门外,请他自己进去。一跨过门槛,他就愣住了。
大殿两边蒲团上坐了七八个人,清一色或黑或灰道袍,全是男的,年纪均在三十到五十间。一个都不认识,昨天见过的师叔伯也一个不在。
乖乖!杨临安脸上讪讪的,故意装作走错屋子的神情,张眼四处打量,嘴上嘀咕道:“道长呢?说好了在祖师殿等我。咳……几位师兄,这里是祖师殿么?”
左手第一个蒲团上一名年纪四十许的微胖道士神色微动,一双锐利眼神扫过来,扬声道:“你就是杨临安小师弟?”
大师兄?刚才忘记问清心清松哥俩留在山上的两位师兄名姓了。
初来乍到,杨临安不好太造次。“杨临安见过师兄。”
孙重癸座下除开杨临安外六弟子,依次是俞非侠、鄢青山、澹台月明、鱼激流、谈饮甲和战铁衣,六人中以鄢青山年龄最长,战铁衣排行最后,年纪也最小。
俞非侠相貌看上去和孙重癸不相上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师兄弟。只见他从蒲团上起身,细细打量起杨临安,神色也变得温和。“伏牛山没有那么多规矩,小师弟不用拘谨。来,我给介绍师兄们认识。”
不还没有正儿八经的拜师,这就成师兄弟了?入乡随俗,反正不用给见面礼,管他呢,多多益善,将来有起事来师兄们总不能白叫吧?可惜没有师姐。
殿内八人,除了大师兄俞非侠,四师兄鱼激流外,其他几位都是师伯张涤尘和没来得及谋面的三师叔桂有象弟子。
弈天宗四老之下就是中流砥柱的师兄师姐们了,除开散布流言很快的“花魁”闻冠雪,师姐们一个没见着。这一辈据说有十六七人,大部分不在山上,借云游之名江湖上浪去了。
整个弈天宗人丁确实不咋兴旺,算上冲字和清字辈,也才百人左右。百余人的帮会在江湖上俯拾皆是,难得翻起多大浪花。弈天宗是根正苗红的道门正宗,又岂是那些江湖草莽可比?
杨临安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春心荡漾的盘算着。桂有象竟已走了多年,门下弟子也最少。剩余老一辈还有师兄弟妹四人。排行倒数第二的姚红叶能都御剑飞行,其余几位大老爷们总不会太差吧!
回头找个机会再瞅瞅伏牛山的神通,看看是否名实相符。好歹是天下道门三宗之一,就算差些火候,也差不到哪儿去吧?否则早让人灭了。真要是有飞天遁地、御剑而行的本领,可不能入宝山而空回。要是能偷到姚红叶的照妖眼心法……还是死了这份心吧,那玩意儿跟照妖镜似的,容易偷鸡不成被反杀。
杨临安突然觉得神清气爽,被拐骗上山不算太亏,老杨不做亏本买卖,他同样不做。哪怕是撒泼打滚也要从伏牛山拐带些宝贝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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