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浣声不在府上,柳守仁居然也不知道他那个宝贝儿子在哪儿。
杨临安心情很差,一路上懒得说话。
孙重癸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这会儿瞧上去,倒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出尘风采。
可惜杨临安没心思瞧,明天祭拜完他娘亲,后天大早就上伏牛山“潜修”一个月,接着去往盛阳,开始质子生涯。
什么时候回象州他身不由己,别说再去找柳浣声讨个“清白”了。难道爬姨娘床这口锅要一直背着?大哥和凌儿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唾沫星子喷死自己?
杨逢春亲自招待孙重癸,杨临安本想回房睡觉,想想又往鹞园走去。
在园子口,刚巧碰到杨凌的近身丫鬟驭燕出来,见到杨临安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露出喜色。“二公子!你来啦!小姐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
平日里碰到这丫头,杨临安总忍不住逗她几句,可今天全提不起兴致。他“嗯”了一声,走几步又回头道:“驭燕,你见着小夫人院里的细柳吗?”
“啊?今天吗?没有哩。二公子你找他?”
“没事了,我就问问。”
“二哥!”
余晖下,一道绛紫清影站在门前石阶上,一脸烂漫笑容。
杨临安有些惫懒的走到跟前,脸上总算有了笑意,细看双手背在身后的杨凌。
“二哥你看什么?”
杨临安柔声道:“看你。”
杨凌嘻嘻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哎!一晃我们凌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儿郎这么好福气!”
杨凌亲热的挽住他手臂,鼻子一皱道:“什么跟什么?我才不要嫁人,至少不会嫁给爹指配的人。”
杨临安暗自叹口气,说起亲事,他们兄妹四人都做不了主。大哥杨朝安早定了盛阳林家的大小姐,只等着择日成亲。
至于自己和怀安,多半也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而凌儿会嫁给一个老杨认为和侯府、和她最为般配的人。
豪门世族,门当户对,理所当然,是世风,也是世情。
“二哥希望你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如果……你不喜欢,至少那人要喜欢你。哈哈,我是不是多想了,以咱们凌姑娘的才情样貌家世,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除非又瞎又蠢。”
杨凌挽着他走上台阶,轻声道:“会有这样的人吗?他在哪里?我也知道,父母媒妁难违,偏是不甘心呵。”说完又嫣然笑道:“不说这个了,早着呢,我等大哥二哥三哥都成亲了,再嫁人也不迟。爹要是真许了人家,你到时帮我试试那家伙几斤几两?”
“坐会儿吧。”杨临安用袖子弹了弹石阶上的灰,接着苦笑道:“二哥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他多好我试不出来,多坏倒是能试试。”
杨凌乖巧地坐在他身旁,“我相信你。二哥和大哥一样,都会成为杨家的脸面。”
“你哪来的自信?我更不能和大哥比,大哥……”
杨凌一脸严肃,非常认真打断道:“我就是相信!别人怎么看二哥我才不管,他们觉得你吊儿郎当不干正事,我知道,那不是你原本的样子。而且一直以来,咱爹虽说表面对你严加管教,实际上很纵容你。二哥不觉得吗?”
杨临安一怔,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小脑袋瓜子一天到晚想啥呢?二哥过来有件事要告诉你。”
杨凌抬起螓首,美目光彩流转道:“好消息?坏消息我就不听了。”
杨临安神色和蔼道:“天大的好事。”
杨凌一脸欣喜的急道:“那还不快说?”
杨临安双手撑在地板上,身体后倾,双眼望向满天晚霞,悠然道:“盛阳来人了,送来宫里的恩典,我要去国子监伴读喽。”
杨凌俊俏的脸容微微一变,“伴读?”
“是啊,可不是好事?爹要我读书,总静不下心来,这次给你们考个状元回来。”
杨凌拍手道:“状元?好呀!到时候你和大哥文武双璧,咱爹就可以归养林下了。”
杨临安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对了,二哥要去多久?”
杨临安微愣,“多久?以你二哥我的资质,考个状元虽不算太难,怎么也得两三年吧?”
杨凌神色一黯,“这么久?当中能回来吗?”
“应该能吧。”
“我要想你了怎么办?”
“二哥这不是还没走了嘛。”
“那你几时动身?”
“后天。”
“啊?这么快?”
杨临安若无其事道:“明天祭拜娘亲,后天就走。”
“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娘。”
陶貂寺回京复命,PY侯、镇北将军二公子杨临安因为身染重疾,暂缓进京。
伏牛山在象州与北益州交界处,拒象州城近四百余里。官道上,两人两骑一前一后往西南方向而去。
柳浣声真失踪了,刺史府大早居然来将军府找人。杨临安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更加笃定事出寻常必有妖,偏又无法印证。
今天离家,杨逢春面都没露,只有杨凌和怀安给他送行。杨临安有些郁闷,却不敢有怨言。他回头看了眼越来越远的象州城楼,叹了口气,再看前面孙重癸一副漫步百花丛中的悠然自得,瓮声道:“道长真没骗我?”
孙重癸头也不回,“骗你什么?”
杨临安道:“伏牛山上漫山遍野的桃花朵朵开啊。”
孙重癸道:“桃花?肯定是有的。只要心中有春天,你胯下的老马也能是娇艳的桃花。”
杨临安一愣,旋即失笑道:“你可别骗我,咱们把话说在前面,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小子调头走人,盛阳可比伏牛山好玩儿。”
孙重癸哈哈一笑,“要得!”
杨临安稍稍放下上当受骗的疑虑,双腿一夹,座下四蹄加快,追上两个马身。“道长很少收徒,那小子排行第几?”
“师徒也讲究个缘分,咱们有缘,那些排行、名分咱们随意,不用计较,你甚至可以不用叫我师傅,道长我听着也挺顺耳。”
“通透!小子恭敬不如从命。山上有很多同门吧?”
孙重癸点点头道:“那是有不少。”
“有徒子徒孙?”
“有哇,否则大道何以传承?”
杨临安又稍稍放下些心,果然有很多道士。“小子算是你的亲传弟子?”
“必须算。”
杨临安喜于形色,走到哪里都讲究个名正言顺长幼传承,弈天宗掌教嫡传弟子,说出去名头还算马虎,不跌份。“那咱辈分咋样?”
孙重癸笑道:“那必须高。”
杨临安忽然觉得前程没那么不光明了,弈天宗弟子众多,徒子徒孙见了自己是不是得喊一声小师叔、小师公?“小子还有个问题。”
“问吧。”
“你很少下山,我压根儿就去过一回伏牛山,为啥非得收我做徒弟?因为和将军府的香火情?还是我貌比潘安,能替伏牛山长脸?又或者真有天赋异禀那么一说,让你眼见心喜觉着奇货可居?修道之人不打诳语,你说实话。”
“这个嘛……我和侯爷虽然有交情,但好不到那个份上去,拿弈天宗的声名和前途当儿戏。你说貌比潘安,我没见过潘安呐。皮囊生得俊,是能靠它吃饭,可再俊的脸蛋子也扛不住宝剑锋锐吧?奇货可居倒是有那么点,毕竟是镇北大将军公子,你进了弈天宗,侯爷能少得了伏牛山的香火钱?”
杨临安差点噎住,“老杨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我只在山上呆一个月,跟弈天宗前途能扯上什么关系?”
孙重癸捻须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只要大将军在象州一天,好歹伏牛山大树底下好乘凉不是?至于修道成否和在不在山上没多大关系,红尘入炉一样锤炼道心。”
“这买卖做的不比老杨差啊,难怪能坐上掌教位子。我上山不算出家吧?”
孙重癸摆摆手,“不算,道家不似佛门那么讲究,没那些条条框框的清规戒律。”
“那算什么?”
“算咱师徒的一段香火情。”
“俗家弟子?记名弟子?”
“都行。”
“伏牛山没啥清规戒律?”
“多少有一些,不算个啥。”
杨临安贼心不死,“如果不小心犯……破戒了,咋办?”
孙重癸极目远山风景,口中淡淡道:“自个儿看着办。”
杨临安大为满意的夸道:“贵山英明呐!对了,道长保养得这么好,有啥秘诀不?或是……道侣?”
孙重癸若无其事道:“没有,我只有一双手。”
杨临安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顿时感觉内伤严重。
孙重癸瞥见徒儿忽然士气萎靡,换个话头道:“昨儿听侯府的人说,侯爷最心爱的小妾暴毙了。我也算略通医术,可惜去晚了。二公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咳……我也不知道。”
“哦……跟你没关系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不厚道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原本黄泥巴进了裤裆,成了说不清洗不掉的人生污点,还没地方说理去。老杨不是说丑事不出门么?听老头意思,他像是听说或闻到什么?
“当然…没关系。”
“也是,听侯爷说是旧疾复发,想来和你没关系。今天你也算入了山门,尽管是没什么鸟用的门面话,有些我还是得说,修道之人最重正心正念。”
正心正念?在山上闲极无聊和师妹、徒子徒孙们耍耍花枪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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