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外刚安装的门铃被按响，陆川扬踩着拖鞋走上前，贴着门缝问了一声：“是谁？”
“是我。”
陆川扬去看门上的猫眼，又是许星妍。
想必她也听说了王晴去世的消息，在陆川扬和陆宇匆忙地从家往医院赶时，陆川扬扶着楼梯的扶手下楼，正好碰见从市场买菜回家的许星妍。
当时许星妍还没开口说话，但停下了上楼的脚步，陆川扬就跟她擦肩而过，一个来不及问，另一个来不及解释。
陆川扬将门打开一条缝，看着许星妍的脑袋探了进来，对方轻轻地发出声音：“扬哥，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人在情绪低落的时候，或许总会需要他人的安抚，哪怕一点也好，许星妍在将近十点半过来，大概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我刚从医院回来不久。”陆川扬的手还扶着家门，稍稍低下头，眼神黯淡，“星妍，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许星妍皱了皱眉，一些没被绑进马尾辫的呆毛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她迟疑道：“你真的没事吗？我可以陪你聊聊天，这样也许会好受一点。”
停顿一下，她补充道：“我爸妈也很担心你们的情况，你……你别太难过了。”
她似乎站在了陆川扬的角度，设身处地感受着陆川扬的心情，说完话后抿了抿嘴唇，也不知如何是好。
从小认识到现在，他们俩也算是知根知底，否则许星妍不会那么快就看出陆川扬喜欢的人是南花锦，也不会在陆川扬拒绝自己的时候淡然地接受这个结果。
许星妍爱闹腾，但在陆川扬目光的注视下，她懂事了不少，以至于她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无理取闹。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没事，也没那么脆弱，自己待一会就好了。”陆川扬能感受到许星妍的变化，淡淡地笑了笑。
许星妍叹了口气，只好妥协：“那你要是有什么事想说的话，记得到隔壁叫我。”
陆川扬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他开口问面前的人：“星妍，你明天早上能不能给我带一份早餐？挂在外面的门把手上就行，再发微信提醒我一下。”
或许次日他不会起得很早，可能会错过吃早餐的时间，陆宇今晚不回来，陆川扬只能拜托许星妍。
对方紧张地过来看他，却被他拒之门外，他也不忍心，所以陆川扬打算给许星妍布置一个任务。
若是如此，许星妍也不算白来一趟。
闻声后，许星妍愣了一下，眨眨眼睛，把自己的问题抛出去：“那你会开心一点吗？”
陆川扬坚定道：“会。”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许星妍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好。”
门被轻轻关上，房子里又只剩下陆川扬一人，他将门口附近的灯关掉，将自己像个神秘的容器般放置在黑暗中，感受着安静的环境，他躺倒在房间的床上。
若是到了凌晨，医院里或许会更安静，护士们推着各自的手推车，轻轻打开一个又一个病房的门检查患者的状态。
有些医生直接趴在值日室里的办公桌上睡觉，疲倦不堪，不知桌上的电话何时会响起，便连睡觉也不敢睡得太香。
端午假期的第一天竟过成这样。
陆川扬起身换了一套短袖睡衣，床上的棉被也已经换成了单薄一些的蚕丝夏被，伸手抚上被子，感受着那柔顺的触感。
他眯了眯眼睛，想到小时候曾抚上母亲的长发，勾着母亲的发丝在手指上把玩，那些发丝的触感也很柔顺。
“妈妈，你的头发好长。”
当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王晴却被轻易地逗笑，抬手也去抚摸他的头发，回应道：“那是因为妈妈的头发把营养都给吸走啦。”
这说法不一定对，陆川扬半信半疑。
想着想着，整个身体都陷进床里，眼皮也开始慢慢下滑，陆川扬看着被微风吹得摇来晃去的床帘，困意随即袭来，如沙尘暴将人卷入其中。
梦里的画面逐渐清晰，是他们一家出门野餐的时候，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自在的云，空气清新，可爱的家人们正朝他招手。
现实与梦境的距离有多遥远？陆川扬不置可否，只觉得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撕开了一个小口，他置身其中才得以有了喘息的机会。
人死不能复生，但血缘关系不会改变，王晴也将一直活在陆川扬和陆宇的心里，能在回忆里再次相见也算幸运。
睡得昏昏沉沉，手机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将现实与梦境之间模糊的界限打破，陆川扬一睁眼，头顶的天花板再次映入眼帘。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许星妍。
“喂，扬哥，我已经把早餐挂上去了，你没回我微信。”许星怕陆川扬起晚之后吃不着新鲜又热乎的早餐，只能打电话提醒他。
陆川扬伸了个懒腰，差点忘了这件事，看了眼时间，是早上八点。
“好，谢了，那你吃早餐了没？”陆川扬掀开被子，在手机通话页面上开了免提，顺便把手机放在床头桌上，下了床就开始叠被子。
许星妍的声音洪亮，听起来就觉得她整个人精神不错。
“我刚吃完，你快起床吧，早餐要趁热吃。”许星妍像个小大人一样提醒陆川扬，“那我先挂电话了。”
陆川扬刚好把被子叠好，放在床头边上。
“嗯，拜拜。”
“拜拜。”
独自一人度过了一个晚上，陆川扬觉得自己的情绪果然缓和了不少，虽然想起王晴还是会痛心，但不至于伤心欲绝。
人确实要学会振作，活着的人必须坚强，日子还得继续过，世上有太多生离死别的瞬间，在面对这个瞬间时，没有谁比谁好过。
认真地洗漱后，陆川扬打开了家门，一个塑料袋正挂在门把手上，袋子里是陆川扬最喜欢的早餐搭配——
一杯豆浆、一根油条和一颗茶叶蛋。
坐在餐桌前，陆川扬伸手去拿茶叶蛋，手指一碰着蛋壳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只得先将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气。
炙热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陆川扬听到有几只鸟正愉快地叫唤着，声音非常清脆，甚至有些空灵。
他慢慢吃完早餐，将塑料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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