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佑今日回来得很迟。
这个月份白天本就已经短了很多,正常回来时天都已经擦黑,稍迟些便得披着夜色回家。
可再想念家里的人,他今日也得打起精神来陪着太子——喝酒。
莫问酒量不行,要是饮得急了三杯便倒,干脆撩起袖子干起了斟酒的活。
华如初上前就闻到很大一股酒味,边给他解披风边笑话他,“这是去哪里逍遥了,喝成这样。”
“陪太子饮了些,还没用饭。”
空腹喝酒?身体不要了?怪不得皇帝都短命,“春玉,去备饭,要清淡些的,今**不是熬了浓汤吗?先热上一碗来。”
“是。”
云书上了热茶,也去厨房帮忙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太子看着也不是那般放纵的人。”示意屋里丫头们都下去,华如初问。
祁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皇太孙死于人为。”顿了顿,又道:“冬菲查出来的。”
听到关乎冬菲,华如初坐直了身体,那丫头,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些?这样的事都敢插手管。
“冬菲一个大夫,又不是查案的,怎么会由她查出来?当年皇太孙过世太子没查吗?”
“什么都没查出来,对方用的手段和现如今用在太子妃身上的一样,太子妃想念长子,皇太孙当年住过的地方保持得和以前一样,就连花都没少一盆,才会让冬菲没费多少力气就查出来了。”
长子死于此,肚子里这个又差点没保住,怪不得太子会失态,太子都如此,那太子妃……
“太子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告知太子妃。”
至于杀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又祸及了多少人,祁佑自然不会说起。
如初虽然杀伐果断,却不是心硬如铁的人。
“冬菲牵扯进这样的事里,对她是不是会不利?这丫头,我才赞了她懂事怎么就给我闯出这样的大祸,会这般和太子过不去的无非就是二皇子,怎么都是天家的事,她怎么就……”
“她是大夫,华家养出来的,又跟着你许多年,骨子就有股侠气,太子谢她还来不及,怎会对她不利,别担心。”
看丫头们都出来了,云书不敢冒然闯进来,在屋外扬声道:“小姐,姑爷,汤来了。”
“进来。”
拿勺子舀了舀,试了试温度,唔,刚刚好,“快喝点暖暖胃。”
“恩。”被体贴的照顾着,祁佑声音里都带上了懒懒的鼻音。
华如初还是挂心冬菲的事,侍候着祁佑用了饭后两人便回了屋。
两个小丫头抬了脚盆进来,水上冒着热气。
这个脚盆是嫁妆,做得很大,泡两双脚绰绰有余,她今天特意让人寻出来的。
“来,一起泡。”
这是个很新鲜的体验,祁佑连犹豫都没有就坐下来自己脱了鞋袜。
华如初速度也不慢。
一双脚白嫩嫩的,连脚趾头都圆润可爱,一双脚则要大上许多,颜色也要深上些许,你踩我一下,我踩你一下,心里藏了再多的事也松泛了。
看祁佑脸上露出他自己都不自知的笑容,华如初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做得再对也没有了。
夫妻感情也是需要经营的,祁佑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而她,也不能只接受不付出。
这样小小的**手段既无伤大雅,又能让两人更亲近,何乐而不为?
她也是希望两人能相处愉快的。
热气由脚底蔓延至全身,相对而坐的两人都有些懒懒的。
却谁也不想再说前面那个话题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我今日才知道你替我解决了麻烦,怎么也不和我说说?还联合秋谨马柏瞒着我。”
祁佑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事,抓了她的手在手中把玩,道:“小事而已,你那阵又忙,不想让你多费心,我让人看着绣纺了,断不会让人打了主意去,不过绣娘每日都要往返于别院,这于她们不利,要是半途出点什么事,损失就大了。”
“恩,我也想到了,今日才和秋谨说了让她去打听一下绣纺两边的房屋有没有想卖的,多出些银钱也无妨。”
“这事我去办,我比秋谨好出面。”
“恩,也好,谁都知道绣妨是我的,你是我夫君,由你出面更好些。”
碰了碰如初泡红了的脚背,祁佑又说起一事,“魏宁的通房丫头我查到了些,确实是个很有心思手段的,魏宁对她也不错,祁珍……斗不过。”
“有没有孩子?”
祁佑摇头,“魏家家风很严,不然也不会只有一个通房丫头,就是再有手段,正妻没进门之前她也不要起那个心思,不然魏家容不下她。”
“有了孩子也容不下?”
“容不下,别家也许会以子为贵,魏家不会,魏家很重嫡庶,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魏家会灌她喝一碗药再打发出府。”
“这样的话,祁珍未必就斗不过,左右还有时间,我再想想。”其实最好的法子是想法子将那通房赶出魏府,可魏家公子身边总不能一直没人,换一个也不一定就单纯,还不如把重点放在祁珍身上。
小妾是防不住的,男人如果贪新鲜,三天两头抬人进门你都没辄,可你要是能抓住男人的心,外面再美女如云也无他无干。
两人一边泡着脚,一边轻声说着话,直至人都昏昏欲睡,水也不那么热了才双双爬上床。
床上放了汤婆子,暖烘烘的,还有祁佑这个大暖炉,华如初觉得她在北方的第一个冬天也许没有想像中那么难熬。
次日一早,祁佑就当差去了。
她懒劲还没过来,就有丫头通传祁沈氏来了,忙收拾妥当出去见客。
“这是才起?”
“也不是,早上和夫君一起用的早饭,后来实在是困得慌,就又回去躺了会。”
祁沈氏笑得意味深长,眼神还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肚子上,“哦哦,困得慌,晚上不要太累,你们都还年轻。”
华如初一口茶全呛进了气管,咳了个惊天动气,看着祁沈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像个长辈说的话吗?
“做什么这么激动,你们本就还年轻,孩子的事急不得。”
原来她以为自己担心子嗣的事,华如初轻咳了两声,声音带着些沙,“我没着急,就是被您吓着了。”
“真不经吓,得了,我也不是来找你的,冬菲呢?”
华如初没有瞒她,“去太子府了,恐怕还要几天才能回来,您就照她以前和你说的先做着吧。”
祁沈氏难掩失望,“那就办法了,我可没胆子和太子妃抢人。”
“哪里就需要抢了,冬菲又不是不回来了,最多十天,她一定回来,三婶你安心等着就是。”华如初突然发笑,“我这丫头现在比我受欢迎多了,幸好知道的人不多,不然这以后只怕我连人都要见不着了。”
祁沈氏白她一眼,一脸你说了废话的表情,“你也不想想南朝什么时候出过女大夫,太医院的太医医术再好,可受身份所限,望不能多望,闻不能多闻,问题不能问得太私密,诊脉的时间还不能过长,一个小病都有可能拖成大病,可真正的大病却又看不出来,哪个女人不暗地里叫苦的?可有什么办法,哪个大夫愿意带个女徒儿被人笑话,我很佩服冬菲的师傅,敢为人之所不敢,教出这么个好徒弟来,如初,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冬菲的名声是关不住的,到时恐怕会真如你所说的一样面都见不着了。”
原本华如初还没想这么远,女人的苦处这辈子她尝得不多,几个丫头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家人也宠着她纵着她,好像除了嫁人嫁得不得已,其他时候都还挺痛快的。
当然,和年龄也有关系,可她相信,就算以后,她的日子也不会苦到哪里去,她有颗强大的心,有自保的本事,有贴心贴意为她着想的婢女,有花不完的银子,哪怕是祁佑变了心,她也相信自己能让日子过得风声水起。
但是,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像她这样,嫁人之前的生活不说,嫁人后生子却是她们面临的第一大关。
多少正妻因为怀不上孩子被婆家不喜,夫君不爱,为了怀孩子吃尽苦头,可到最后也未必能如愿。
江伯放到现代就是个妇科圣手,可南朝的男女大防却限制了他,好在冬菲在这方面也极有天赋,自己又是个爱钻研的,她这个做主子的又舍得下本钱,所以才造就出现在的冬菲。
从心底,她是愿意让冬菲一展所长的,不说这于女人来说有多大好处,冬菲自己就能获得快乐。
那丫头,只要闻着药香整个人就生动起来了,更别说看到好药材的时候,那眼睛都是发着光的。
江伯伯说假以时日,冬菲说不定能独成一脉,这句话如果能成为事实,那么冬菲挣的就不是她这个做主子的面子,而是全天下女人的面子。
让那些狭隘的男人们也知道,女人也是可以成事的。
一想至此,华如初心底蠢蠢欲动,但凡能让男人吃惊的事,她都是愿做的。
要说两辈子最大的差别,就是这辈子身为女人的束缚太大了,要是能让这束缚松动松动,她愿意为之努力。
方便了别人,不也是方便了自己吗?
PS:谢谢童可爱童鞋的和氏壁,么么哒,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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