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上言这次醒来,发现自己终于不是在昏暗的小黑屋里,鼻间独属于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如此欣慰和踏实。
他撑着仍旧没多少力气的身体坐起来,发现自己住的竟然是个豪华的单人病房,虽然病房里现在只有他一个,但旁边陪床的沙发上放了不少东西,看起来之前应该是有人的。
正当他在自己下床出去找人还是按铃叫医生之间犹豫时,房门打开,提着外卖的赵友若走进来,见到童上言醒过来,双眼一下子就亮了:“童居士,你醒了,太好了!你睡了整整一天,再不醒我就要去叫医生了。”
童上言见到赵友若心里也不免几分感动,犹记得上一次他在云锦观昏迷醒来,守在门口的也是这个可靠少年,时隔没多久,这一幕竟又奇妙重演。
见到相熟的人,童上言不自觉更加放松,在赵友若的帮助下,先去浴室洗漱,然后回到床上吃他叫的外卖。
虽然是外卖,却是青山楼的药膳粥,童上言这回遭难,并没受什么外伤,只是饿了几天,加上一直昏迷,身体太过虚弱,打过营养针,人醒之后好好补几顿就没事了。
他一边慢条斯理喝粥,一边听赵友若转述从特管局那儿听来的救人过程。
等他说完,童上言眉头皱起,总感觉有点不对劲:“你殷师叔呢?”
这小子对殷棠丰崇拜得不要不要的,殷棠丰救他的英勇事迹却一句话带过去,一点显摆炫耀的地方都没有,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师叔控该有的举动啊。
果然,在童上言直截了当询问殷棠丰之后,赵友若的脸色不自然起来,但他很快勉强自己扯出一个浅笑,说:“师叔他现在是特管局的主任,好多事情要忙。”
少年人到底还是缺少历练,连个谎都撒不好,童上言再不济,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岂会看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他倒不觉得赵友若骗他有什么目的,只是对殷棠丰的情况有不好的预感:“友若,我要听实话,老板他怎么了?难道……老板他……”
“没有没有,师叔没死。”赵友若赶忙否认,可话一出口,也就间接承认刚才骗了童上言。
少年人懊恼地转过头去,挣扎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想骗你,是师父说暂时先别告诉你,你身体还没有恢复,师父担心你受不了刺激。”
他越这样说,童上言却越担心,脸上才恢复了一点的血色一下子退干净,紧张地抓住赵友若的手腕,嘴唇打颤:“老板他出事了?”
“没有没有!”赵友若否定得坚决,但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又不像完全没事,“师叔……不算出事,就是医生说他伤得太重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据说师叔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浑身是血,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才稳定下来,现在躺在加护病房里,你睡了一天,他就昏了一天,医生说、说,要是还不醒的话,就、就……”
童上言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殷棠丰的确来救他了,可……
这不是他的要结果!
他还有话没有对殷棠丰说,他才刚刚觉得生活有了期望,为什么……
“带我去他的病房。”童上言掀开被子下床,刚踩到地上,脚却一软,整个人直接跪了下去。
赵友若赶忙扶起他,劝他在床上好好休息,最终却拗不过童上言,半扶半抱把人带到殷棠丰的病房前。
大半面墙壁都是玻璃的加护病房,让人对里面的情形一目了然。
胸膛手臂全都缠绕绷带的殷棠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遮住半张脸的氧气面罩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守在病房外的小甲见到病恹恹的童上言过来,抓耳挠腮完全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
好在这时元旻回来,缓解了现场的尴尬。
自打殷棠丰和童上言被送到医院里,元旻忙上忙下,就没踏出过医院大门。
刚才离开,是去送擎山派的人,上次殷棠丰住院,擎山派自己都顾不过来,等想起殷棠丰,他早已经出院,这次老掌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和魏家人、张栋木等人一起守了好久才被劝走。
恰逢多事之秋,元旻也心力交瘁,眼下一圈青黑,衣服全都皱皱巴巴,肉眼可见地憔悴。
童上言醒来,大概是这几天最好的消息,他如释重负一笑,快步走过去,关切道:“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童上言摇摇头,只担忧地望向病房里的殷棠丰:“我没事,老板他……”
“丰哥的伤都已经处理好,剩下只看他能不能挺过去。”元旻不知道赵友若已经把底泄了个干净,只挑好的话宽童上言的心,“你别太担心,丰哥一向厉害,这次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童上言神思恍惚地朝他点点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躺在病床上的人,生怕一眨眼,那人就消失不见。
“小童……”元旻嘴唇翕动,还想劝说,但见他随时都要落泪的模样,也明白在事实面前,再多的安慰都无足轻重,索性放弃劝说,拿出一直替他保管的玉佩和帝铃,转移童上言的注意,“小童,物归原主。”
帝铃是在十三岛上收拾残局的时候被捡到的;而童上言一直贴身戴的鱼形玉佩,是被老黑搜身的时候取走的,只是黎莱略施小计,从老黑那里骗到手,之后辗转到了元旻手里。
看着重新回到手里的青铜铃铛和陪伴多年的玉佩,童上言鼻子一酸,低着头,一滴泪落到了玉佩上。
他也不想这么样哭哭啼啼,然而此刻的迷茫和彷徨,和遇上殷棠丰那夜如此相似,仿佛天下之下,没有他半点容身之处。无广告网am~w~w.
元旻没想到自己适得其反,正想再劝童上言几句,却见莹白的玉佩被童上言的眼泪浸润之后,竟发出淡淡的黄光。
病房里面,挂在殷棠丰脖子上的玉佩遥相呼应一般,也散发出浅淡柔和的光。
童上言的眼泪戛然而止,他抬头看看元旻,又看看手里的玉佩,一时间更加茫然。
“这玉佩看样子是你们结契的媒介。”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岑朝带着闫育缓缓走来,正巧目睹两块玉佩隔着玻璃莹莹发光的场景。
童上言第一次见到岑朝,只觉得眼前的中年人气质超然,多半是个大人物,果不其然,元旻很快给两人引荐。
岑朝打量了一遍童上言,开口就问:“你就是和殷棠丰结命契的人?”
他快人快语,身上并没有为官者常见的世故圆滑,童上言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言中的特管局副局长,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直率的“官老爷”,一时有些愣怔,只看着他不说话。
问题得不到回答,岑朝也没有不快,一指旁边一排休息座椅,说:“坐下说话。”
童上言从顺如流,慢慢挪到椅子上坐下,心思却没法从病房里的那人身上挪开。
岑朝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耐心询问了他被陶洲带走后的细节。
童上言一一回答,但的确提供不出多少有用信息,他一路都昏昏沉沉,恍若南柯一梦,直到在医院醒来才算有了实感。
岑朝沉吟片刻,顺着童上言的视线看向加护病房里的人,话锋一转,问他:“你想进去看他?”
“可以吗?”童上言眸光闪烁,满是期待。
岑朝点点头,转身找人给童上言穿上防护服,在他进入病房之前,还鼓励他:“你与他命运相连,是他在这世上最与众不同的人,多叫他几声,说不定马上就醒了。”
童上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进病房。
臃肿的防护服和仍旧虚弱的身体让他的动作格外迟缓,他在病床边坐下,揪心地看了躺在床上的人许久,才慢慢伸出手,捏住殷棠丰的手指,嗫嚅道:“老板,我没事了,谢谢你,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他吸一口气,心绪万千,说起话来没什么逻辑,单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天在十三岛上,我说等你回来有话想对你说,本来是想找个氛围好一点地方再说的,但是现在我怕来不及……呸呸呸,不是、我……你就当我任性一回,现在就想说给你听好不好?”
病床上的殷棠丰自然不能给他回答,房间里只有机器规律的滴答声。
童上言舔一下嘴唇,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面清晰有力地传出:“老板,我、我想跟你表白,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也说不好,可能是你救我的那一晚,一见钟情了,也可能和你住久了,慢慢就喜欢上了,总之……就是,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虽然你说不会给同性机会,但我也想说,喜欢不是能够控制的,喜欢一个人不可耻,我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接受,我都想表白——老板,虽然我们性别一样,但我喜欢上你了。”
藏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口,童上言的心脏跳动得像乱窜的兔子,他吞咽一下,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沮丧失落,明知道现在殷棠丰听不见,心里却有个声音仿佛在告诉他:就是现在!大胆说吧!
童上言活了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像这种无所顾忌的表白完全是头一回,然而被表白的对象双眼紧闭、纹丝不动,童上言垂下眼眸,视线里泛起雾气。
“嗯……”一道暗哑的声音在童上言头顶幽幽响起,紧接着,那道声音又艰难地说:“我……知道、了。”
童上言大喜过望,瞪大双眼不可置信:“老、老板……”
这时,殷棠丰终于悠悠转醒,眨了两下眼睛,视线不太清明地落到童上言身上。
童上言激动地朝玻璃外的人比手画脚:“醒了!老板他醒了!”
众人反应过来,赶紧去叫医生。
医护人员很快鱼贯进入病房,童上言不得不暂时出去,整个人贴在玻璃上,注视着病房里的一切。
旁边,岑朝看着他幼稚的举动摇摇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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