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印城，加玛帝国腹部一座比较大的城池。

此时，那种仿佛突然就会降临的异变还没有蔓延到这里。

这是一座由巨石累积而成的庞大城市，此时，在城市的那四方城门处，能隐约看见密密麻麻的小黑点，犹如蚂蚁般，汇拢着涌进城市那巨张的黑暗大口中。

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吱呀——！”

距离东城门不远的一处老房屋之前，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慢悠悠地推开了老房屋的那扇看上去比较破旧的木门。

虽然按照她的修为和身体状况推断，她已经没有太长的日子可以活了。

但是，她的气色，看上去却是无比地饱满，甚至，比起很多的成年人来说，她都是那样的精神矍铄。

因为，她有一个让她视为骄傲，令她颜面倍增的孙子。

那是她的掌心肉，也是她的心头血。

不紧不慢地，老妇人来到了正在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的一块巨石上，她小心地支撑着自己的身躯，让得自己能够在那块巨石之上坐稳。

金黄的阳光照耀着她，而老妇人那慈祥老人般的笑容，也是让那过往行人身上的疲惫突然地减少了几分。

老妇人笑得很和善，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因为她希望，自己那在外面历练与闯荡的孙子，也有人能够对他好。

除了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之外，老妇人的目光也会不时地落于东边那巨大城墙之下的城门上。

每当这时，老妇人那已经苍老得布满了皱纹的脸颊之上，就会浮现出一种仿佛比煦日暖阳更加让人感到温和的神色来，同时，还带着一种期盼，一种思念，一种欣慰与释然。

老妇人无疑是善良的，这从周围那些人不时地谈论声中，就可以听得出来。

“老太太，早上好啊！又在想你那孙子呢？”

一位外出归来的修士，在进入城门后，一眼便看到了那坐在巨石上，正露出慈善笑容的老妇人。

“哦，是小李啊！还没娶媳妇儿呢，每天见你这么忙，修为倒是上去了，可你这都一把年纪了，老是单身着不行啊！”老妇人闻言，看向了这个年近三十的修炼者，如同亲人般略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呃……哈哈，快了，快了！”

这位修炼者听闻老妇人的话，立即便打了个哈哈，略显尴尬地挠着头。

这位修炼者加快步伐离开了，因为老妇人接下来说的话，就让他有点受不了了。

“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王婆家的那个丫头，多好的一姑娘啊，竟然都没人要。”

“人美心善的，不过就是胖了点，脸上有一些麻子吗？那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不仅性情好，没什么坏心眼，而且，修炼天赋也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了。”

“唉，现在的小伙子啊……”

老妇人摇着头，自言自语着。

正如她所言，她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可以说得上是无比地熟悉，东边的这座城墙的年龄，也是比不上她的。

而此时，老妇人坐在那块巨石之上，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就好像，她本来就是那里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而她的眼神，除了对自己孙子满满的牵挂之外，剩下的唯有用一句话来形容：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

对面的一家酒馆之中，二楼。

一个脸上带着风尘之色的中年人，似乎多喝了点酒，正拉着旁边座位上的一个穿着外地衣服的赶路人，倾诉着心中的话。

“哎，老兄，你知道吗？”

“我其实也不是这座城市里的人，只是后来，我才定居到这座城里。”

“咕噜！”

中年人再度对着酒葫芦灌了一大口，酒香四溢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边流下，流过了他的脖颈，浸湿了他的衣襟，不过此刻的他却对此毫无知觉。

“当年，我因为修炼天赋极为的平庸，被我的亲朋好友们视作废物！”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你绝对想象不到！”

“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他们，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你的鼻子骂你，一声一声地亲口告诉你，让你认识到自己彻头彻尾地是一个废物！”

“但你还不能随便地去反驳。因为，那样，他们会找到更多的理由来攻击你，肆无忌惮地嘲讽你……”

“后来，我离开了那个家族，因为再也不想看到他们的那些自私自利，阴险而卑鄙的嘴脸。”

“可是，当我真的一个人脱离了家族之后，我才发现，以我的能力，想要在这个充满了残酷竞争的世界里生存，有多么的艰难！”

“我穷困潦倒，甚至一度无法解决温饱问题。”

中年人的话说得慢了一些，似乎他处于了那段复杂的回忆之中。

而此时，旁边的游客似乎也来了兴趣，不急着走了。又等着这位中年人喝了一大口酒之后，这位游客终于是忍不住地问道：

“那后来呢？”

中年人仰起了头，眸子似乎都红肿了一些。

“后来，我昏迷在了这座城市之外，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就那么瘫倒在了这座巨大的城门前。”中年人略显哽咽地说道。

对中年人的好似哭红一般的眼眸略感诧异，不过那位游客还是接着问道：“是这个东城门吗？”

中年人点了点头。

他的眸中甚至泛起了一些晶莹的泪光。

只见，他缓缓回忆着开口道：

“……当我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躺在了老妇人家里的床铺之上。”

“我的随身衣物已经被清洗过了，而且，我的身体似乎也重新拥有了力量，我抿了抿嘴，才发现我的嘴里有未完全咽下的食物，那是本地人常喝的一种粥。”

“显然，那位老妇人在我昏迷的时候，照料了我。”

听到这里，那位游客点了点头。

滴水之恩，是当涌泉相报。

尤其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有的时候，你付出的真情，最终得到的回报，要远远地超出你的预料。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有多冷漠，有的人就有多温暖。

然而，让那位游客没想到的是，这位中年人似乎就因为老妇人对他的一顿照顾，突然地就变得泣不成声了起来，甚至，中年人的声音中都充满了颤抖，和难以抑制的哽咽：

“那段时间，老妇人的孙子刚好也在，但其实，老妇人一家是并不富裕的。”

“老人与孙子相依为命，本就过得不容易，突然地加上了我这样的一个陌生人，结果……”

“你知道吗，我在老妇人的家里度过的那短短的几天，却是如同镌刻在了我的人生中，过去了这么多年，仍旧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七顿饭！”

“我在老妇人的家里一共吃了七顿饭！”

“没错，只是粗茶淡饭，难得有一两顿增添了鸡蛋和鸡翅，但是，当老妇人在她孙子的碗里加了两只鸡翅的时候，她往我碗里加的鸡翅，也是两只！”

“你猜，我们那一顿饭，一共有多少只鸡翅？”

“五只，或者六只？”游客略作沉吟，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老妇人的那位孙子，和曾经的这位中年人，他们的碗里已经分别有了两只鸡翅，老妇人的碗里再有一两只的话，差不多就是六只了。

五只，也只是他保守的说法。毕竟，前面这位中年人已经提到过了，老妇人是很善良的。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因为，他听到了中年人给出的答案，这个答案，也曾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逝，但他不愿去相信。

因为，生在这个世界，他早已经习惯了，不去赌别人的善良。

“四只！”

“那一顿饭，饭桌上，一共只有四只鸡翅！”

此刻，游客的心猛然地轰鸣了一下。

也就是说，除了老妇人的孙子，和那个时候的中年人，碗里分别有的两只鸡翅之外，老妇人的碗里是没有鸡翅的！

“每一顿饭，老妇人给她的孙子和我，加的份量都是一样的！”

“但每一顿饭，老妇人给她自己加的，都比我们少！”

“那几天，还下过十几个时辰的暴雨。”

“老妇人的身体遭了殃。”

“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来。”

“那个时候，老妇人的孙子还小，懵懵懂懂的，也习惯了听从老妇人的话，不去违背。”

“但那个时候的我，却已经经历了世事的毒打。”

“但是，面对我看到的一切，我却选择了自私，我选择默默地吞下了老妇人无偿给予我的恩惠，哪怕这是从她自己的那一份中剥离出来的，哪怕，我察觉到了老妇人身体的每况愈下。”

“我接受得是那样的理所当然，那样的不吭一声。”

砰然声响中，中年人一拳怒砸在酒馆的墙壁上，他克制着，没有使用斗气和肉体的力量，所以，他的指缝间渗出了血迹。

“后来，老妇人的孙子展现出了不凡的修炼天赋，被某个底蕴比较深厚的势力看重，挑选过去，作为优质的苗子培养。”

“而我，则代替他的孙子，留在了这附近，照看着她老人家，一住，便是多年！”

“……”

“其实，老人家她……她已经没有了太多清醒的认知能力！”

“之前的那个小伙子，其实不叫小李，也不姓李，他姓刘。”

“而我，其实姓郑，但是老人家她，却总是喜欢称呼我为老张！”

“她说的王婆家的那个丫头，倒是确有其人，不过已经去世了很多年，关于这个王氏姑娘，有一道传闻，据说她每一次露面，都会吓哭很多的孩童……”

……

而城门旁的那位老妇人，也的确如同中年人所说，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沉浸在了自我的世界里。

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没有了老伴，她的老伴走的很早，在她有了孙子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的儿子和儿媳感情很好，但是，她的儿子要去守卫帝国的边疆，在最后的一场战役之中，她的儿子牺牲了。

从那之后，她的儿媳也失去了所有的消息。

不过，老妇人冥冥中却仍然有一种感觉，她的儿子和儿媳都逝去了。

这是老妇人的人生中经历的最大的一次悲痛，用了很久的时间，直到她的孙子长大成人，她那干褶的面容之上，才如同老树长新芽般，再度焕发了笑容。

仿佛无时无刻，她的脑海中不存在着她那孙子的身影。

而她的满头白发，其实每一根，都饱含了她想对她那孙子说的话。

她不知道她的孙子现在身处何方，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但她知道，她的孙子一定在进行着比较重要的，有重大意义的事。

因为她知道，她的孙子很优秀。

就像她的儿子一样。

如今，她的孙子虽然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但那仿佛永远不会褪色的记忆，却是始终在陪伴着她。

记忆里，那是一双粉嫩的小脚丫，白白嫩嫩的身子，还有着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和他那肉嘟嘟的小嘴巴。

她将所有无微不至的关爱，都交给了那个可爱到让人忍不住去疼惜的小家伙，只为了那一声可以酥到她心底的呼唤：

“奶奶——！”

老妇人笑了，哪怕如今只剩下满脸的皱纹，她的笑，却可以和阳光一样，一起温润着大地。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不变的，是周围的环境，还有那始终坐在石块上眺望远方的老妇人。

这一天的黄昏，太阳早早地隐去了身形，

天空，也多了大片大片浓重的乌云。

经验丰富的老妇人知道，要下雨了，而且，还会是一场暴雨。

老妇人还想再等一等，不一定是在等她的孙子，从那些急匆匆地赶路的行人里，老妇人仿佛能够看到远方。

某一时刻，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没有声息，来得是那样的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冰凉的雨水浇灌在老妇人不再健康的身躯之上，那种难受的凉意与湿意终于是惊醒了老妇人，老妇人挣扎着站立起了身体，一点一点地开始往自己的房屋之内挪移。

老妇人已经拄起了拐杖，深一脚浅一脚的，雨水打在凹凸不平的古老地板上，地面越发显得坑坑洼洼的。

蓦然地，天空中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在一瞬之间，便照亮了整片阴暗的天空！

紧接着，雷声开始轰隆隆的响彻不停。

雨下的更大了，街道上再也没有了随意晃悠着的人。

而在街道两旁那比较高大建筑的映衬之下，这座城市，愈发显得阴暗与昏沉。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人群在经过初始的慌乱和抱怨之后，便快速地寻找到了各自的掩体，躲进了那让他们舒服的居所之中。

然而，没有人发现！

在那块巨石旁，老妇人拄着拐杖的身体一动不动的，如同凝固了一般。

滂沱的大雨倾倒在她佝偻着的身躯之上，却也无法再让她有丝毫的动摇。

她就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仿佛失去了声息一般。

直到过了好久，才终于有人发现了保持着这种诡异状态的老妇人，将她背回了她自己的房屋之中。

老妇人病了，这么一趟就是好多天！

而从那之后，老妇人的身体便像山崩一样迅速而猛烈地苍老了起来，她的身体也每况愈下。

这期间，有许多受到过老妇人恩惠的人，他们听闻了老妇人病倒的消息，成群结队地来到这里看望老妇人。

然而，老妇人却像是换了一个人般，脾气变得极为暴躁了起来，动不动，便会大发雷霆，挥舞着她的拐杖，将那些前来看望她的人，一个一个地轰了出去。

躯体残破的老妇人挥舞着拐杖，自然不会对那些人构成什么伤害。但是，见到他们留在这里，似乎只能刺激老妇人，让她的病态恶化，他们也只好先暂时离开。

他们离开时是叹息着的，老妇人一家本就是多灾多难，没想到，如今，老妇人却又在晚年时性情大变，命运弄人啊。

他们是希望老妇人能够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之中的。

哪怕，只是摆脱疾病或者身体的虚弱也好。

但现实，再一次地让他们失望了。

老妇人的情况没有出现任何的好转，仿佛这一次，她的身体状况是不可逆的。

而老妇人，也变得越来越暴虐。

她开始用那嘶哑而极为刺耳难听的声音，尖声地讥讽着每一个试图接近她的人。

她会时不时地咆哮，而且一旦开始，就仿佛不会再停下来。

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那最让人厌恶的泼妇，并且比那些泼妇还要让人感觉其面目可憎。

因为她已经太老了。

也太疯癫了。

癫狂着、狰狞着的她，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当刺目的闪电划过阴暗的天空时，老妇人在地面上积聚的一处水洼里，看到了什么。

那时，天空是阴暗的。

而弯着腰背对着天空的她，倒映在水洼里的面容，更显得阴森和恐怖。

她看到了一张苍白衰老到了极致的褶皱面容，干瘪到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息般。

那时水洼中的她，就已经像是一只狰狞的魔鬼，而她的眼神里，也满是阴暗的气息，如同消散了所有的生机。

当闪电照亮水洼的时候，却唯独没有将光亮搭在她的面颊上，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窒息般的无助和绝望。

那一刻，她的心，停顿了下来。

停顿了足足有数息的时间。

仿佛，她的掌心肉和心头血，永远地离开了她。

所以，她仅剩不多的生命，似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

在那场大雨之后的不久，这座城市也产生了种种与之前不同的变化。

很多年轻的强者都行动了起来，似乎有着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且，好像不只是这座城市，在周边，在整个加玛帝国的腹部，甚至是在整个帝国的版图上，都突然地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座城市仿佛突然人去楼空般，失去了往昔的活力。

举目望去，皆是行动不便、体弱病残之人。

这一次，老妇人的身边再也没有人来叨扰她了。

包括那位姓郑的、年少时受到过老妇人恩惠的中年人，他也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离开了这座城市，哪怕他还想留下来继续照顾时日已无多的老妇人。

但是他不能，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但有一条，那便是他自身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斗者，在其他的地方，需要着他的力量。

而度过了开始时那段最暴躁的时期，老妇人重新变得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她浑身散发的气息都是死气沉沉的。

再也没有了笑容。

也再没有了会上前来和她打招呼与交谈的人。

一个月后，老妇人的身躯肉眼可见地萎缩了一圈，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般。

两个月后，老妇人的身体佝偻到了一种极为夸张的程度，哀毁骨立到，如同柴禾一般，一扳就会断。

而且，她的外表，颜色变得更加的暗淡，黑色的、褐色的，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斑点、淤块。

浑身，也失去了光泽。

三个月后，老妇人已经很难再出来了。

她的身体已经不能够让她再移动到那块巨石旁。

她只能透过门缝，透过窗户，去眺望外面的世界。

时间仿佛变得慢了下来，仿佛过了很久，就像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四个月后，城市再度焕发了些许活力。

因为一部分离去的年轻强者们，他们回来了。

并且，似乎带来了一些听上去颇为不错的消息。

这从周围的那些户所之中不时传出的欢呼声就能听得出来。

然而，这与老妇人无关。

有人再度来看望老妇人，这一次，老妇人再也不能将他们再赶出去了。

这一次，他们的叹息声也更沉重了，因为，老妇人的状况，显然已经无力回天。

不过，他们还是尽力争取着，为老妇人提供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

有人提出，尽快联系老妇人的那位孙子，然而，他的这个提议却是没有得到周围人的响应。

有人目光闪烁着，神色在一瞬间沉凝了下来，显然是已经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座城市是不幸的，甚至整个帝国都是不幸的。

但是，与此刻的老妇人相比，他们觉得那些不幸，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

其实，说到底，老妇人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人。

她先后送走了她的老伴，她的儿子，她的儿媳，现在，甚至是她的……

敢问，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加残忍的事情吗？

尤其是，当他们想到，老妇人是那样的善良，她的笑容，又曾是那么的温暖。

又过了很久，这座城市终于是焕发了全新的生命力，甚至是超过了往昔。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着，庆祝着一切灾难的平息。

这座城市变得热闹无比。

不过，这一切似乎与老妇人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世界，依然是那么的死寂，那么的寒冷，那么的黑暗。

仿佛世间最耀眼的光，也无法将之穿透。

这一天，煦阳再度将它那明亮的光芒洒向了整片大地，人们开张营业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那位许久都没有再见到过的老妇人突然又出现了。

她又出现在了那块巨石之旁，静静地坐着，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一如在那过往的日子里，她所展现出来的神情一样。

只是，许多看到这一幕的人，却是突然间转过身，埋首在他们亲人的怀中。

一瞬间泣不成声！

老妇人是笑着的，她的唇角轻轻地勾起，她的眼角在往下渗着液珠，不是泪水，是血珠！

“爹爹，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她呜咽着，心中难受万分地说道。

她本是很坚强的，因为在这些时日里，她必须要学会坚强。因为，在这个国度，每一天都会有人牺牲，意外，随时都会降临。

可是，今天，当小女孩看到老妇人的模样，她却是如同积蓄的洪水爆发一般，再也忍不住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犹记得，老妇人的笑容是那样的和蔼，那么的亲切，会给她糖吃，会温和地称呼她的小名。

可是现在，那个向着世人传播光明的人，却已经完全地沉沦到了无底的黑暗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是如此的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一心向善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

为什么，要将最温暖的笑容，染上最冰冷的黑？

咻！

天地间有破风声响起，打破了这里沉凝的氛围。

这是一位女子。

她拥有一种美到诡异的仙颜，宛如九天玄女从月中飞下凡间，令人胆颤心惊。

她那乌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的拂动，一缕缕如同细纱一般洒落下来，将她衬托得更加的诡异迷人。

她的双眸无比清澈、明亮，像是两颗璀璨的星辰，犹如那画中的绝丽神女，清新脱俗，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她的身影，在周身笼罩的迷雾之中隐若现，充满神秘，却又散发出夺目的神圣光华，充满了灵秀之气。

她的身上，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气质，即像是一个清纯的仙子，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又像是一个妖艳的魔女，妩媚无限。

只是，她此刻的神情中，却是带着忧郁，眉心之处，也酝有一抹仿佛化不开的愁。

缓缓地，她向着老妇人走去，在经过这座城市时，她已经听闻了老妇人的过往。

围观的人群里，此时突然地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神女！”

“神女！是神女殿下！”

“神女殿下竟然会来我们天印城？”

“那可是神女啊，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也是我最爱慕的人，可惜，她好像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神女殿下其实，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奇女子啊……”

这位女子，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她看着此刻老妇人的模样，叹息着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轻轻地俯身，在老妇人耳侧仿佛说了一些什么。

只见，老妇人的脸颊之上，缓缓地，浮现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那抹笑容之中，有着骄傲，有着自豪，也有着一种欣慰与释然。

如同回光返照般，老妇人微笑地赞美着女子：

“神女殿下可真是漂亮呢，也不知会是哪家的小伙子有福气，能够娶到神女殿下？”

然而，闻言，这位女子却似乎是难过地转过了身体，向着来时的路，缓缓地走去。

唯有她那仿佛自言自语的话，在回响着：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喜欢着他，而他，却负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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