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大被招安的决定最惊讶的反倒不是梅芸,或是玄鹰寨的土匪们,而是第五仁。尤其杨大还这么干脆,前一天孟廉找他谈了谈,晚上杨大就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后续安排,二十七日一早便已经带上梅芸这个女儿还有阎罗、钱大福随着孟廉押送人证物证的队伍上路了。
“看什么看?”
从早上一出发,第五仁便有一眼没一眼的盯着杨大在看,那副探究的小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稀罕景似的。一般人被人当成了关在铁笼子里的猴子来观赏都要气得火冒三丈,何况是杨大。这么多年他在玄鹰寨里一呼百应,从来没人敢轻易违逆于他,杨大如今的性子早已养得不似当年那个将军手下的副将那样“随和”了,以他现在这个脾气能忍到走出南安县驿站才爆发应该已经是看在孟廉的面子上了。
但是别人也许会怕杨大发火,可第五仁哪里会怕?
“我又没看你!”
“没看我你看谁呢?”
“看谁都没看你!”
“你……”
“噗,哈哈哈……”
这两个人怎么像小孩子斗嘴似的?梅芸越听越想笑,一个没忍住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见自己闺女笑成那样,杨大也不好再发作,而第五仁也一下子将脸撇去了一边。
杨大:“哼!幼稚!”
第五仁:“幼稚!”
梅芸:“哈哈哈……”
梅芸今日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听见什么声音都高兴,看什么都在闪闪发光,观花,花很鲜艳,闻草,草很芳香,望树,树很阴凉,见杨大和第五仁斗嘴也高兴的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眉眼弯弯笑得不行。
她不用继续留在梅家,整日担心会被熟悉原身的人看穿;不用再呆在玄鹰寨做什么少当家,整日发愁要怎么救孟廉和自己出那个深坑;她也不用与孟廉分开,不用害怕再见不到、帮不到孟廉,梅芸觉得她穿越以来除了在徐桥镇筵席上初见孟廉那天,今天是她最快乐的一天了,可梅芸今日这份好心情却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就灰飞烟灭了。
六月二十七日傍晚,晴朗了一整天的好天气到了酉时左右突然开始阴沉了下来,孟廉的队伍已经走到了豫州府城安阳城外的一座小山里。翻过这座山就是安阳城了,安阳驿站也在那里,可才进林中,杨大、第五仁便立时严肃起来。
“怎么了?”
梅芸跟在杨大身后不自觉地也随着杨大略弯了弯腰,眼神向四周扫去。
“芸儿,一会儿跟紧我,千万不要又跑去姓孟的那小子那去帮人挡刀了,听到了没?”
“呵呵呵!爹,你说什么呢?又有杀手来了吗?”
余光里瞥见梅芸左顾右盼的脸,杨大暗自摇了摇头。
这孩子!真是……唉!还是他跟紧这个小丫头吧!
“也许只是土匪打劫的!”
收回心思,杨大敷衍着梅芸。
呵呵呵!这话骗鬼还行,骗梅芸,梅芸才不信。
那玄鹰山多大!也才杨大他们一伙真正的土匪!这座小山包才多大?藏得住一个山寨吗?再说这里还是省城周边,这些“土匪”得是给了安阳知府多少好处才没有被灭的?
这边父女俩小声地交谈着,那边孟廉也已经指挥着队伍将人证围在中间对外警戒起来。
天气变化很快,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乌云与日暮的双重作用下,梅芸他们就已经几乎看不清树林深处那些晃动的影子究竟是风吹过树桠引起的枝叶摇荡,还是暗藏的人影在极速行来了。
梅芸想找出火折子点个火把,可才要抬手就被杨大突如其来伸过来的大手给按了回去。梅芸疑惑地看向身侧之人,见杨大紧锁眉头看向远方,并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梅芸张了张口,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一点功夫不会,完全就是个累赘,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添乱了!
暴雨将至,雷声自远方轰然而响,骤然变大的风速粗鲁地吹乱了梅芸的碎发,本该林鸟叽叽的树林里只剩大风撼动粗枝矮叶的沙沙回响;队伍中的马匹也开始纷纷不安地躁动起来,四蹄不停地来回踢踏,连自马匹鼻孔中呼出的热气都仿佛带上了几分烦躁的情绪。
梅芸有些紧张地顺了顺马鬃,她第一次骑马,能在马背上坐上这么久而没有被摔下去一次已经是奇迹,但是接下来可能会是一场非常激烈的打斗场面,她希望那时她坐下的这匹老马依然给力,不会临时给她撂挑子,不然她可就真的要成那拖后腿的了!
雷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顺着雷声望去,一道闪电恰巧自空中炸开,豆大的雨点伴着闪电的余光倾时而来。梅芸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风急雨急,头上的斗笠根本毫无作用,梅芸的眼睛被雨点打得几乎睁不开,可她灌满了风雨之声的耳朵却清晰地听到了周遭兵刃相撞的声音。
梅芸用力地勒紧了手中的缰绳,座下的马匹越来越难以安抚,她担心这老马会不听使唤地冲出去。抽空腾出一只手来快速地抹去眼周的雨水,尽量将眼睛睁得开一些,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梅芸的错觉,她似乎看到远处树林里还有一伙人正持刀在观望着他们这边的事态。
梅芸想叫杨大看一看是不是她看错了,可抬眼却见杨大正以一敌三无暇他顾,再转头去找第五仁的影子,他那边竟也是双拳四手分不出半分精力出来。梅芸抓了抓自己手背上的软肉,会不会是她看错了?
正当梅芸犹豫不决,不知这事该怎么处理的时候其中一个攻击杨大的贼人却突然避过了杨大向梅芸这边袭来。
“芸儿小心!”
听到杨大陡然响起的呼喊声梅芸吓得立时应声抱头趴在了马背上,幸好梅芸瘦小,贴在马背上的身子像张纸片似的,贼人的刀刃贴着梅芸的后背横扫过去,竟没有伤到她分毫。
可这贼人又没死,一刀没成倒转方向回手就又是一刀,梅芸才抬起来一点点的眼睛正好看见那把锋利的还沾着不知道谁的鲜血的刀刃再次从她右脸的方向划了过来。
“芸儿!”
“妈呀!”
杨大急得大叫却眼见梅芸被吓得一时慌了手脚,一脚踢中了马肚子,枣红色老马逐日当即兴奋得仰踢嘶叫,这一下不只躲过了贼人划向梅芸的刀尖,顺势还疯了似的将梅芸带去了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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