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听力,他甚至不只能听到音波,他甚至能玄而又玄的听到气味、听到温度,乃至于听到每个人内心的波动。
在他认真的时候,他光靠倾听就能感受到一个人说话时的情绪,以及他们是否在编造谎言。他的咒言让他能用耳朵分辨每一个细小的震动,以及周围的每一个因子,于是他的听觉几乎能为他构建出一个完整的有气味有温度的真实世界,他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会封闭除视力和听力外其他的感官,因为它们有些多余。
他也可以只专注于声音,于是黑暗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任何音波轻微的反射和改变都能帮助他判断黑暗中的地形,在无光的地方作战时,敌人的心跳和肌肉与骨骼摩擦的声音就是最好的灯塔。
如果生在古代,像他这样的人想必能得到顺风耳一类的评价,天视地听也不过如此。
墨染从小是个很孤僻的孩子,因为他太过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别的孩子聚在一起互相玩闹做游戏,他在矮墙上看着远处的林子和田地一坐就是一整天,寂静的像是没有生命的雕塑,连鸟儿和蝴蝶都会停在他的肩膀上,轻柔的呼吸间暗合天地的脉动。www.huanxiangxs.com 幻想小说网
同龄的孩子们看着坐在矮墙上肩膀停着鸟雀的墨染,完全无法理解他在干什么,他们只对鸟有兴趣。有人学着像他那样坐上去想试试能不能引来鸟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坚持不住了,于是墨染就成了众小孩眼中的怪人,因为他像是木头一样的沉寂。
父母也很不理解墨染,觉得他做什么都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像一个男孩子,还老是喜欢一个人跑到空旷的地方发呆,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患有自闭症。墨染一家还是宝贝这个肩负着传宗接代大任的男孩子的,于是带着他去省城看心理医生,那个年代只有省城才有专业的儿童心理科室。
病房里一切都是白色的,窗帘被拉上以营造私密的环境氛围,医生和颜悦色地询问墨染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呆着,墨染眨动着漂亮的大眼睛,轻声说:“我在听声音,好多的声音。”
“那具体是什么声音呢?”医生柔声地说。
“虫子顶开草叶,咬木头的声音;小鸟飞行和歌唱的声音;风吹过远处的小麦和树叶,像是翻书的声音;田鼠在地下钻洞的声音……太多了,像是电视上的音乐会一样,很美。”墨染说着就闭上了眼睛,嘴角挂起了微笑。
医生犹豫了一下,在诊断书上写下了妄想症和可能有自闭倾向的诊断,但他还没来得及写上签名,墨染又开口了。
“叔叔,你能听的见吗?有盆小花快被吹断掉了,你把它拿进来吧,就中间那盆。”
医生愕然,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拉开了身后的窗帘,露出了窗台上的三个盆栽,居中的一盆开出了淡白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摇欲坠,细嫩的茎已经快折断了。
医生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墨染的听力,听力怎么可能知道盆栽的具体位置?透视还差不多。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在楼下正好注意到了这朵可怜的小花,这只是二楼,还比较显眼。
“你还能听见什么?”医生很有耐心,他还打算做出更多的细致诊断。
“左边的那盆植物长不好的缘故是因为它的根部有两条虫子,我听见一条虫子咬断草根的声音和另一条钻土的声音了。”墨染很是诚实。
医生突然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直接把土翻开验证这个孩子的说法?那岂不是显得他也信了这种不科学的妄想?
这花是护士养的,要是什么都没有,他估计还得特意去和对方道歉。就算真的有两条虫子在里面,墨染的说法被证实了,他也不可能给墨染的父母说他家的孩子只是太特殊了,现在是世纪之初严打封建迷信,任何怪力乱神的东西说出来就是要担责任的,而且他自己也是个无神论者。
他最终没有掀开盆栽来查看,因为无论墨染的说法是否被证实都会超出他的能力范畴,墨染的父母带着墨染来是要一个治疗方案的,不是要更多的谜团。
最终给出的诊断意见是轻微孤独倾向,无需药物治疗,家长多做开导和培养就好。因为他除了挂号费一点多的款项都没有收取,墨染父母还是蛮相信他的说法,放心地带着自家孩子返回了小城里。
根据医生的建议,墨染的父母想给他培养一门兴趣,最后墨染自己选择了钢琴。他沉醉于声音的世界,所以后来他几乎自学了绝大多数的现代乐器,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音乐天才,能从一个音符中听出演奏者的喜怒哀乐。连林默在这方面也深受他的影响,所以林默私下里一直很尊重和她同届的墨染,在声音的世界里,墨染走的比她远的多。
他依然没什么朋友,但是他的父母却不担心了,因为墨染的成绩和钢琴天赋都是绝对的顶尖,赢得了老师们一致的赞誉,在他们看来,只要孩子出色,其他就可以往后放放。
于是墨染得以享受一个人的世界,他对孤独安然若素,能力又很强,小组作业他一个人也能轻松完成,于是分组时不少人都想来抱大腿,他也不会拒绝。
在他看来,最好的享受就是空闲的时候坐在家门前不远的矮墙上,静静地倾听远方的奏鸣曲,那是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去了解的世界,像是上帝对他的偏爱。
真正改变他,使他成为现在公认的善于交际型人格的竟然是一个中二病少女。那年他刚上高二,他家隔壁的房子被一户新的人家租了过去,那家人是为了自家刚上高中的女儿才搬过来的,他也由此认识了那个咋咋唬唬的中二少女,有个阳光的名字叫陈曦。
那时的墨染像往常一样坐在矮墙上听着常人接受不到的声音,陈曦自来熟地坐在了他旁边,但却没有问他在干什么,陪他一起瞭望着远方的天地。两个人在墙上大概坐了四个多小时,直到夕阳西下。
“你在干什么?”最先憋不住的竟然是墨染,他确实不太理解身边的女孩的行为,莫非她也能听见那些细微的声音?
“孤在尝试理解汝的世界,不可知之地的守望者啊,孤已经看到了汝所守护的那个世界。”她用一种神棍般的语气说到。
“我守护的世界?你也能听到吗?”墨染有些兴奋。
“孤不能听见,但这归属于遥远未来的双眼已经看透了汝的内心。孤能看见汝的世界,汝那传承着古老血脉的耳朵有是否能听见孤内心无尽的里世界?”
好长时间后,墨染才知道陈曦就是中二病发作了,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但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别人的世界,于是他逐渐开始能听出他人内心的各种情绪,对心理的把握越来越到位,直到所有人都觉得他很懂人心很善于交际。他进入拜佛斯特后,第二年就当选了紫藤花学会的会长。
他在学院内被称为“风语者”,说他能听懂风的语言,于是风的领域内所有动静都没法瞒过他的耳朵。在紫藤花学会的内部,也有人说他是“倾听万物之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讲述谎言。但他从来都只说自己是一个倾听者,他只是善于倾听,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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