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希罗尔最终做了个鲁莽的决定,他打算直接将窗户打开,然后爬进去。
屋内垂下深色的帘幕,或许能稍稍掩盖自己的行踪。
已消散去形体的双手轻放于窗户上,但却未能打开目标。
或许是被锁住了……悄悄走向另一扇,这次倒是卓有成效。
悬着心将身体探入屋内,希罗尔谨慎地反手关上窗,缓慢拉开跟前的帘子。
露出道狭窄缝隙后,他便侧起身穿过去,目光扫射向各处角落,这客厅大概并无人迹,且多半已闲置了段时日。
放慢脚步,稳住心绪,观察起整体环境,此处还连通着两三个其余房间,看下来算不得宽阔。希罗尔规避着脚底不计其数又奇形怪状的物品,探寻完整个屋子,到最后也未找到安森的踪迹。
突然,他瞧见样东西。吸引自己视线的是个熟悉物件,有块纯白色板子混杂在地上,图案鲜红,闪着微光,分明是之前见过的脚印。
这纯红色东西如燃得正旺的烈火般烤着希罗尔的眼,使他不得不把视线放过去。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万千偶然中匆匆瞥见了所谓线索,还是正被深处的罪恶拖向灭亡的沼泽。
将身子垂下去,把东西拿上来,正疑惑着这玩意是如何保存起来的。几缕惊慌混杂着熟悉感,默默在心中卷起波澜,他有些担忧这枚脚印上突然生长出嘴唇来。
不过遐想与现实间似乎总隔着架断裂的桥梁,虽多有相通之意,但到了关键处便发觉是虚惊一场。不论如何,此地的屋主安森显然绝不简单,希罗尔将这已保存好了的鲜红脚印收起。
可惜之后的探寻并不尽如人意,从客厅来到卧室,又折返入卫生间,数量稀少的房间堆满繁多的物品,其中再无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他打算就此离去,却又极不甘心,便来回在屋内穿行,终于,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引起警觉的是块与别处相异的地板,先前被如毯子般铺着的异物盖满,自然隔绝了投来的视线,但走动时不可避免的触碰使这些东西移了方位,因此线索便呈现在希罗尔眼前。
他俯下身,埋低头,用手触摸着稍显突兀的边缘,这处地板似乎能够活动。
试着将它掀开,但好像没用,轻敲几下表面,便传出了阵闷响声。
提心吊胆地用手掌覆住目标,微微发力下压,注意力散到各个方向,好在并无什么危险东西。
地板稍沉几分,接着便停住不动,天花板处传来滚动声。
即刻看向头顶,不知何时已多了个黑漆漆的入口,希罗尔有些犹豫,他担心里面有人躲着。
顿了片刻,行动先思绪一步,他敏捷地跳动着,轻点在墙上,不多时身躯便射向半空,攀住入口,因能力苏醒而带来的好处在此时已尽皆显露,微微用力,整个人便翻进天花板中。
他略有些惊讶,内部的空间倒还算广阔,从屋子下来看毫无端倪。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照着此处,周围最显眼的还要属那张书桌,于是,他自然便谨慎地走了过去。
或许这是安森曾使用过的桌子,上面还摆满未写完的文字,略靠前的位置有张照片,一名男人正抱着个小孩,两人都含着幸福的笑容。
湖蓝色头发在照片上格外显眼,这可能昭示着对方的亲属关系。
希罗尔低头看向桌面,正中央放着一本书,翻开后,扉页上写的字攫住了自己的心。
“你好,陌生人。”
他迅速转身看向房间各处,确定无人后才回头,渐渐翻开下一页。
“这是留给我自己的坟墓。”
“我此时应该已经失踪,来到这里的不会是杰福。”
“我发现了些东西,便把它们写在这里,当作之前人生的陪葬品。”
“或许是旺盛的好奇心将我的生命拽向虚无,若你还珍爱曾拥有的一切,就请合上书离开此处。”
希罗尔翻向下一页。
“收集是人的天性吗?我不知道,但这至少是我的天性,或许它来自父亲,印象中,父亲最大的爱好就是寻求稀奇的珍宝。”
“当然,那只是我们眼中的珍宝。”
“母亲在我的记忆中是道浅浅的脚印,只留下大概的形体,却并无具体的痕迹。父亲说她是个美丽善良的人,可惜并未留下照片,唯一的线索是块残缺不全的吊坠,那上面似乎描绘着母亲的面容,但却看不清楚。”
“父亲执着于将吊坠补齐,他带我走遍了能走到的各个角落,一开始,我本以为这只是他对母亲遗物的执念,但一次偶然的发现推翻了以往的认知。”
“年幼的我或许还心智未开,但仍能感觉出一些异样。住在我和父亲周围的邻居们似乎从未提起过母亲,有一天,我偷偷一人跑到了隔壁的老奶奶家中,据父亲所说,这是母亲生前的朋友,我向她询问着有关母亲的事情。”
“或许是年迈的缘故,老人的记忆已开始模糊。”
“但不要紧,孩童时期的我并不在乎,也许是藏在骨子深处的本能在发作,我迫切地想知道一切关于母亲的事。”
“意外是在那时候发生的,在去老人家的第四次……也可能是第五次,总之,本打算再次与老人探讨母亲过往的我未能如愿,因为对方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母亲生前的朋友完全忘记了母亲,任凭我如何询问也绝无半点记忆浮出,我本以为是岁月摧残了这位老人的思考能力,但接下来的发现彻底打碎了我基于常理做出的判断。”
“老人的女儿也忘记了母亲,她甚至记不起我和老人之前谈论过的内容,明明那时候她就在一旁听着老奶奶回忆人生,时不时还露出开心的笑容。”
“一头雾水的我在她们疑惑的眼光中回到家里,母亲似乎正在人们的记忆中逐渐褪去。”
“我那时猜想……会不会我也曾与母亲共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但出于某种原因,它在我的人生中永远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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