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马互碰,刀剑相拼,直接将这场遭遇战带到了顶峰。
楚兴犯了几个极大的错误:一是将步兵放在前头而骑兵在中部,导致骑兵必须将骑速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以防止踏翻前头的步兵,进而导致整体冲刺速度与全骑兵的周军无法相比;二是存了保存精锐的心思,将战力不足的一部步兵放在前面,欲图先手消耗,但他错估了这部步兵在面对来势汹汹的周军时会做出的反应……更何况前军装备不如后军,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消耗作用好不好!
甫一接触,前军几乎是直接崩溃开来,轻步兵面对上中型甲胄保护的骑兵,最前排的士兵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腾空而起,软绵绵的身子碎裂开来,端的是一副恐怖至极的场景。
“竟然如此?!”
楚兴看见前面的情景,心中大骇,可此时已经无法转头逃走,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迅速发现对面金军实际战斗力的周军前排骑兵们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其中甚至有人大喊“周军已胜”的口号,让后头的柴杜二人有些失笑。
随着前排义军的溃散和倒地,周军骑兵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般直刺楚兴所在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能够判断出那是对面主将的位置……因为彼处有一杆楚字大旗迎风飘扬。
所有的旗帜当中,只有楚字最碍眼,因为此时金军之中还没有什么楚姓大将在的。
毫无疑问,这楚字大旗应该就是对方主将自己的旗子!
砍瓜切菜般杀穿了前排之后,周军骑卒们仿佛看到了偌大个战功就在眼前飘扬,一时间纷纷提速,和楚兴的距离迅速拉近,惹得后者一阵慌乱。
“还好老子身前有人挡着!”
楚兴动了后撤的心思,又见自己周围提前布置下来的重甲士兵团团围住,心中稍定,却已经开始思考着如何用这群士兵换取自己逃走的机会……端的是个无良的将领。
就在其人心思活泛的时候,从周军那里兀地射来一支箭矢。楚兴瞧得那箭矢飞来,也并不在意,只是略略抬起手中握着的手盾以做抵挡。
下一刻,楚兴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对起来……那箭矢如何能被自己看见?莫不是支极大极粗的?
想到这里,楚兴突然莫名心悸,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靠近一般,登时无措起来。
还未等他身边的亲卫及时救援,那支与旁不同的箭矢便直挺挺地射在了手盾上,似有万钧之力一般又将其穿透,从楚兴握着手盾的手臂刺入,穿过肘部、肩部。力道之大,直接将其人整条左臂给射了稀碎!
“这般锐利?!”
楚兴吃痛大喊,整个人的重心却是不稳了起来。不过三两息之间,只能用一只手掌控缰绳的楚兴摇摇晃晃,从马上跌落下去。
所幸,其人落下时一脚还勾在马镫里,并没有摔到地上。
不等楚兴缓口气来,相同的方向又射来一支与之前模样一般的箭矢。这次楚兴没能妥妥闪过,被限制住身形的他面门中箭,顿时被射去了大半张脸皮,血浆四溅,红白之物混合着散落出来……俨然是当场身死了。
“老单好箭术!”
远远看见两箭射死了对方疑似主将的人物,纵然是见过不少能人异士,杜杲也被先前默不作声、今日突然出手的单万柳给惊了一下。
“好教杜都尉知道,老单向来不轻易出手的。”柴迁看着逐渐乱作一团的敌军,语气也颇为轻松,“方才我让他看准了对面主将后动手,便是存了这心思……一身本事,不用在战阵之上,难道还白白放着不成?”
起初单万柳并没有和柴迁一同北上,但前段日子做了成为偏师的决定之后,柴迁便差人快马返京调单万柳前来身边。算上一算,这也是单万柳正式投入麾下后首次在军中露面,且一出手便做掉了对方的领兵官,实在是令旁人刮目相看。
“哪有,不过是潦草两箭,何须如此呢?”单万柳在王府中待了段时间,说话姿态、语气、口吻也都较先前有了大转变。
杜杲只当他是谦虚,却也不知其人最早便是从河东发家,还领过一支千余人的所谓义军抗金,后来才解散了军伍南下中原,到处摆擂台、寻对手,最终到了吴王府中领了副都头的职务做着。
生于乱世,能活下来的人哪个没有点精彩的经历呢?
不说这个……此时金军大部崩溃,楚兴被射死之后根本没人能够指挥,更是轰然散开。弓弩手们甚至还没射出几箭,便被前方溃败的骑步军裹挟着往后退去,人流之中被踢翻踏倒的不在少数,登时便是遍野哀嚎。
“降者不杀!缴械不杀!”
“降者不杀!缴械不杀!”
周军众人见事态如此,也不愿多费力气,便齐齐高呼。金军闻言,除了少数人之外,余众纷纷弃甲曳兵、伏地请降,完全没有冲锋之前那股气势。
前后下来,其实也不过大半个时辰罢了。
“马儿倒是多得很!”
抖着写有战利品名列的册子,杜杲咧开的嘴就没有合上去过。
“还能跑的马须有千余,其余不少带伤难救的,大可用作菜马,分与众将卒食用。”柴迁拍了拍衣甲,抖搂下一片已经结硬的血痂来,看着有些瘆人,“生获的降卒太多了,不能尽皆杀了,还得留下来一些充作他用,但我一时也想不到能用在何处……”
“何妨往岳阳去呢?”杜杲收起册子,一脸正色道,“方才问了其中几个兵官,说是从岳阳起义的,而后又降了金人讨了小官做做。咱们在野地巡回多日,再这么下去,不定平阳那边的金人便要发现端倪了!”
“也是,浮山被破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平阳了。”柴迁微微颔首,“但我们如何往岳阳?带着这群降卒吗?”
“择其中善骑马者充入军伍之中,分与众兵官管辖。剩下的将他们的衣甲兵器尽数焚了,免得他们又拿回去投靠金人。”杜杲摸着下巴,“把他们的领兵官挑出来斩了,以示警戒。”
“挑几个平时风评不好的吧。”柴迁点头认同,旋即又道,“都杀了也不行,得留几个入军中,好让那些新来的骑卒安心下来才是……老高,你去做吧。”
杜杲闻言,眉头一挑,本来想说自己去督办这件事情,顺便选几个能用得上的充军,好培养点军中所谓亲信,不想被柴迁抢了先,只得稍稍作罢。
不过下一刻,柴迁又立即改口:“老高不用去了,吴宪是不是在分拣斩获?你且去帮他一帮……杀人纳降的事情,不如杜都尉去如何?”
杜杲一怔,看着柴迁神色,自知是对方要送个他便宜,心中暗笑不止,表面却是无比淡定:“成,我这便去选上一选。”
其人快步离开,心情愉悦之下,连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敢问世子,若此去岳阳,该如何行进呢?”单万柳见四下无事,便小步走到柴迁身边,恭敬问道。
柴迁朝他一笑,随即拍了拍其人肩膀:“岳阳倒是好走,一路直接杀去便是,只不过要过一条河,唤作通军水……但那时已经约莫快到岳阳了,也无什么大碍的。”
单万柳稍稍点头,又复问道:“种将军那边大约何时能过乌岭呢?”
柴迁心中好笑,但也没有就此停止解答:“这倒要去问问种致远该如何走了,不过按常理来说,若无金军阻拦,实际也只需要十日上下便可全军尽过。到那时,咱们大可在岳阳杀一阵,转向东去,佯攻和川,调动金人大部迎接,随后沿着沁水南下,走乌岭山脚,便可与种将军所部会合了。”
“这倒是极流畅的!”单万柳一脸佩服,“单某以往在河东为匪,不晓得如何行兵打仗,便白白送了不少弟兄性命。若彼时能有这般计算,恐怕如今也能在河东讨个什么王来做做了!”
言毕,其人看见柴迁脸色兀地变差,心中咯噔一声,忙不迭地说道:“世子息怒,单某粗人一个,说话有些左了,也有些粗鄙,还望世子……”
“倒是不必如此,只是据地为匪之类的话,是万万不能再出口的了。”柴迁脸色稍缓,“我听了便罢了,若是教旁的有心人听了去,直接告将到京师……你须是吴王府的人,届时王府上下岂不是都要与你一同遭殃?”
单万柳心中凛然,自是紧闭嘴巴,直直伫立在一旁,不再随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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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县东七十五里,山南北有长岭,岭上东西有通道。《穆天子传》云钘镫即此也。——《太平寰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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