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在开封城的上空织开了一层雪幕,寒气笼罩下的吴王府此时却是热火朝天。
原因无他,十二月十五,府中长子、前些日子刚被册封为宁远公的柴迁柴为先今日过生辰,四方好友、同僚、亲随前来庆贺,端的是一个热闹。
寿星柴迁过了今日生辰也不过十六岁,便是寻常天家子弟此时也不过是个低等的爵位,这位身上却已经是一个公爷,不由得不让人刮目相看。欣羡之余,众人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官和开封城中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纷纷来到王府献上一份薄礼,以求得赏识。
要知道,这些人可没有资格受邀进入府中赴宴,但仅仅是在府门处露个脸也足够让其众回去吹嘘一段时间的了。
更何况,今日在此处进出的各色人等,莫不是身着青紫的朝堂大员,还有些从外地特地赶来的封疆大吏也频频出现于此,让这些官衔不过九品甚至是不入流的小员争相向前。若是得了其中哪位的青眼,这仕途岂不是能好走一些?
“越王伯,上次一别,已经是十余日未见了!”
王府门口,亲自前来迎接的寿星柴迁见到了身着大袄匆匆赶到的柴铫,见其人鼻头通红,显然是被冻得够呛,不禁笑出了声来。
“你小子倒是端的舒坦!”柴铫笑骂一声,“我府中那些珍宝你估摸着也瞧不上,本王在南边寻了把好弓来,此番便送与你,来年到北边去好用这弓来杀敌!”
柴迁接过这柄长弓,其身银白,约莫有两石之重,将其拉开,犹如秋月行天、皎月高悬般圆满,让柴迁颇有些爱不释手:“五伯这弓有心了,里面请!”
不多时,只见外头堪堪挤进来两辆马车,前一辆车上帘子掀开,从里面踏出来一个头发花白、身形却坚拔的老人来。柴迁见状,忙不迭地朝前小跑过去,双手呈搀扶状。
“倒是不必,老夫还没到这般地步呢!”从车上下来的王仁摆了摆手,整理了一下衣裳道,“今日你生辰,本不该在这场合带翎儿来的,但她非要跟着,只得将她一同携至此处,你不会怪吧?”
“王太师说的哪里话?”柴迁闻言失笑,“老夫人与翎儿都在后座吗?天气严寒,且先进去坐席吧!”
说话间,后一辆车上的帘子被掀开来,当先下来的是在王府见过的老夫人郦氏,紧随其后的那位却是个男装打扮,仔细一瞧,确实是个女子无疑。
众目睽睽之下,柴迁自是不好开口说些什么,只得引着三人朝王府内走去。
待几人安顿好后,已经过去了约莫一刻钟。柴迁又匆忙从府中快步走出迎客,却听见远远地有人高声呼唤“校尉”不止。寻声看去,只见几个身着轻甲、面色黝黑的大汉在人群之外踮起脚来冲寿星不停地招手……
不是高源、吴宪和扈再兴,又是何人?
柴迁见其人到来,自是欢喜得很,忙教众人让开一条路来,又复一把抓住高源的手腕道:“几位兄弟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好让人去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高源笑着反握住了柴迁,“校尉说笑了,我们兄弟几人今日才刚到京师,哪来的时间去洗尘?”
兀地,高源才想起面前这位年轻人已经是大周的宁远公、六品都尉,自己的动作很是有些不妥的,刚想将手抽回,却被柴迁握得更紧了些:“如今我封了宁远公,难道诸位就要与我疏离了不成?方才在人群中唤我校尉,我心甚慰,如今又这般扭捏造作,难道是觉得我们之间隔了鸿沟不成?”
“好教校……公爷知道,自公爷走后,我们几人单记了功劳,却是寸步未进,还在原地打转不止……”吴宪见状,低声冲柴迁道。
柴迁刚想问些什么,便被高源打断:“今日校尉生辰,说这些不快的做甚?平白添堵,倒教校尉心乱……且先安下心来,过几日再说不迟!”
“是了!”柴迁笑道,“今日生辰,你们就好生在府中吃喝些,也算是让我做个南道主(客人自北方来,则主人称南道主),聊尽地主之谊如何?”
“再好不过!”一直未开口的扈再兴嗓门最大,竟将身边伺候的小厮给惊了一跳,“校尉总不至于在吃食酒水上亏待了俺们吧!”
“自是不会!”柴迁闻言大笑,招引着几人入了府中。
等其人再一次出来时,门口已经堵上了不少人,从后面观其身形,还有几个王府的护卫在内,显然是发生了一些不妙的情况了。
“今日生辰,欢喜之日,怎么在此拥挤,教后头的客人如何进来?”柴迁上前两步,护卫们闻声而动,让开了一条路。
“多日不见,世子可还好?”柴迁略略一抬眼,却见此时供职于太子府的李平笑眯眯地看了过来,“承蒙世子关照,卑职在太子府过得还算可以。太子殿下今日政务繁忙,抽不得身,只得命卑职送份礼物来,不想门口几位兄弟却将卑职拦了下来,口出污秽之言,不知……”
“端的血口喷人!”为首的副都头宋宓见到老同事如此,心中自然是有些微恼的,“难道不是你未经同意便要闯入府中吗?还说本是王府都头,诸位都要卖你些面子……不过是个贰臣罢了!”
“且住嘴!”柴迁稍稍摆手道,“给本世子个面子如何……李副都头带来的是什么礼物,本世子瞧着也未有什么大车大马的,难道太子殿下只是送了个小物什不成?”
“好教世子知道,太子殿下此番还真就只给了个小物什。”李平听到副都头三字后登时一怔,一时不免有些恼怒,要知道他现在在太子府中可连个官衔都无……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罢了!
“这是太子殿下到大相国寺礼佛后得来的舍利,老李不甚了解,只知道是某位佛门高僧坐化后传下来的什么东西,名贵得紧,还望世子珍藏。”李平上前两步,将一个质地古朴的紫檀盒递到柴迁眼前。
柴迁闻言一滞,双手将这紫檀盒捧过,也不打开,转身交给了宋宓:“宋副都头,烦请将这盒子送到我书房中吧!”
宋宓微微颔首,竟不与李平再多有些什么交流,便大步走开了。
“本世子可是听闻这舍利是太子殿下珍藏之物,如何便能送与我了?”柴迁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不知有何寓意在里,当好生思索思索才是……”
“世子,礼物已经送到,老李便回了。”李平见其人有些失神,继续站着又显得尴尬,自是请辞返身离开不提。
柴迁此时当然是震惊莫名。
莫说是大相国寺来的舍利之稀罕,单就此处产出的佛物便天生蒙上了一股极为神秘的色彩,令许多人趋之若鹜。便是皇家之人也三天两头来寺中礼拜,更是让大相国寺拥有了大周第一佛寺的美称。
而前世太子落败之时,柴迁也曾从太子府中抄出了这颗据说能保人气运的佛门舍利来,却还未曾仔细看过便被父亲拿了去,想来确实是有些奇妙之处在的。如今太子竟将此物相赠……实在是有些令人感到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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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礼围绕,旃檀众香......又若天仗还都,凤楼肆赦。千乘万骑,流水如龙。旌旗蔽空,歌吹沸渭。——《大相国寺碑铭》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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